第37章 出城 (1)(2 / 2)
我摇摇晃晃的坐在上面,尽量低着头,一边在心里盘算,君家是已经出来了,无论对与错,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回去也定无好果子吃。君家认识我的人不多,而且都是些内眷,即便君闻书发现我跑了,也必得先上报君夫人,君夫人再差人出来找。能出来的人,也只有孙教头认识我,一个人的眼倒不那么可怕……若要给他们画像,也必要费些周延。如此算计,我只要跑出城去胜算就大了。但是,怎么出城呢?一个单身女子,又面目狼狈,守城的虽不逐一盘查,但看见我焉能不起疑心?
正想着,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确实是饿了。抬头看看,般载正载着我经过一个小小的街道,两边有些小铺子,似是卖吃食,因已过了饭时,人并不多。我留神起两边的铺子,经过一家面食店,我叫住了车,跳下来过去问有什么。老板胖乎乎的,一团和气:“姑娘,不瞒您说,米饭、馒头店里都有,不过都是午时剩下的,看您要什么。”我心里转了转,米饭?天太热,容易馊。还是面食比较好,那么馒头?发面的东西,不抵饿,还是要死面的好。
那么,饼?我一眼瞧见里头的架子上摞了一沓炊饼,老板说那是十二个,都是无馅的素饼,我让他帮我扎好——出了城,还不知什么景光,先打算着,多买点,一路上,就靠这个了。我谢了他,问这前面可有卖佐餐的,老板指给我前面一个卖熬肉裹儿的小店。熬肉裹儿是宋代人吃的一种常见快餐,熬肉是无盐的熟肉,吃时一般把饼剖开,洒上椒盐,卷上便可吃了。我依了他的指点,提了饼卷往前去。一打听,一个熬肉裹儿居然要二十文,我舍不得。再往前看,前面有一个小小的菜摊子,我让车夫跟着我,过去一看,都是些普通的小青菜。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无办法,也只有买青菜了,我拿了些莴苣,又拿了些油菜。付钱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一个调合铺,我大喜,跑过去买了些盐和糖,一眼瞥见墙上的葫芦,太好了,我赶忙买了一个大的。上了车,让车夫快了脚,往前走。
逃亡的日子开始了,原来是讨饭,生一口热一口,好歹可以讨。后来是在君家,虽然吃苦受累,但饭还可以吃饱。现在呢?我是一个逃亡的奴婢,按宋律,任何人逮住我,打死了不用负责任;身上有命案的,可以以我抵命;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将我送至官府或主家,并讨要赏银。如今饭是不能再讨了,能躲人一步眼就躲人一步眼,唉。我垂头坐着,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往哪里呢?
前世,我是看军事小说和侦探小说长大的,后来学了法律,看了好多卷宗,觉得逃犯的智商都很低,明知道人家会在你的亲人处设卡放网,守株待兔,还要去自投罗网,真是傻透了。可到如今,我自己也成了逃犯,我才知道,人在这世上,还是要有牵挂,只要有了牵挂,一旦你面临飘泊和恐慌,你首先想到的、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找他们。这是人的定律,无所超越改变,因为你是人。如今,我,唯一想去,而且觉得必须要去的地方,只有湖州,找萧靖江,哪怕只见一面。我知道,君闻书一定知道我会走这条路,他可能要去堵,要去找,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我赌一赌,君闻书,我和你赌一赌,拿我的命和你赌一赌!
城门已经遥遥在望了,我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怎么办?这么出去肯定不行。流民在宋代已经是普通的社会现象,但总体管的还是比较严,我什么身份证明也没有,真被盘问可就遭了,我必须想个办法。
平头车上了桥,眼看要到城门了,还是没有办法,我索性叫停了车,打发了车夫,沿着桥走下来,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了。河水很清,平缓的流着,跑了这半天,滴水未进,我掬起水不要命的喝了起来。喝饱了,又洗了脸,看着河中的自己。头发早乱了,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我本来就眉毛黑,扮个男装倒也凑合,只是我没有衣服,而且,我的声音又细又脆,一开口就要露馅,不行,太冒险了。那怎么办呢?我的布绳子搭拉下来,落到水里,我捞起扭了水,坐在河边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的捋着绳子。手突然捋到一条很粗的布,低头看,原来是一段粗麻布,我原来用它做被头以便拆洗,每次睡觉都嫌它粗硬,逃的时候,也把它拆下来结绳子了。粗麻布,我盯着它寻思着,粗麻布,我的脑子转了转,有主意了。
我撸了辫子,动手挽髻,我本就手笨,又从来没挽过,试了好几次头发都掉了下来,最后不得已打了结,又用上仅有的两个卡子,髻子才固定住。我把麻布往头上一围,往右面一系,对着河水照照,还不错。瞧了瞧身旁的饼卷和青菜,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劲,才能往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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