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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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星路的转弯处有一栋20世纪50年代的建筑小楼,那是一座图书馆。它规模不大,内部结构还是50年代的风格,楼面外墙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这种植物吸走了大量日光和热量,因此走在小楼的过道中,不仅丝毫感觉不到夏末的酷热,反而感到阵阵凉意。

静是这里唯一的气氛,即使再大的人流量,这里一年四季也是静悄悄的,图书馆最基本的原则便是这点要求,但是毫无声息的另一层意义,就是格外脆弱的平衡。因为你无法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打破静的平衡,哪怕是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也会让你的灵魂颤动。

周?收拾完报纸,抬头看了看那只老式挂钟,拍了拍正坐着吃早饭的老赵:“赵师傅,我先去整理一下书架。”

老赵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乐呵呵地眯着眼:“行啊,那就麻烦你了。对了,这次终于来了批新书,我估计馆长肯定是要把那些旧书给踢了,到时候出来帮个忙。”

周?眼睛闪过一丝失算的神色,但是下一秒就换上了一张微笑着的脸,因为他中午还有事,本来想趁换班的时候溜出去,可惜现在没机会了。

现在这个时间,图书馆还没有开门营业,为了节约用电,馆长要求他们只开当中的那一排灯,所以早上查书标的活儿是最烦的。这天本该是老赵查书的。

周?贼溜溜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盯着他,这才偷偷地戴上耳机。他口袋里还有一包烟,他准备躲到最后面的窗户偷偷地抽上一根。周?想到这点,心情稍微爽了一些,哼着小曲儿,拿着手电筒在一排排书架间来回游荡。

走了没多久,他就已经走到最里面的那排藏书区了,按照次序那里是最老的一排书架。当初馆长的意思是要扔掉那些旧书,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他私下里曾问过顾老,顾老的神情有些顾忌,只是说上头不允许扔。总之,搞了半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架子旧书就那么摆在了这里。看来,今天是要把这群老古董给踢掉了。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些书的悲哀,当然周?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感觉纯属扯淡。

到了这里,通道的灯光已经没了力道,再加上书架是那种暗棕色的,所以看过去除了一些模糊的轮廓外,就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在这架子的北边就是那间只有晒书日才会打开的仓库。周?不经常到这里来,因为这里的味道让他一直无法习惯。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说不出的腐味,这股味道不是臭,而是一种腥味,就像老棉絮的味道一样。他朝空气挥了挥手,但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他捂着鼻子走进去,心里想着只要走那么一圈,然后在外面的书架边把时间混掉就可以回去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此时,周?突然感觉有一个人从仓库里冲了出来,速度极快。不过,他依稀感觉到那是一个女人,因为她的头发很长。那人一闪而过,他只看见了那个人背后的头发像黑色的纱巾一样飘在她的身后。周?在后面喊了一句,但是那个女人眨眼间就消失在书架之间了。

周?没能喊住那女人,还没等他缓过神,突然又听到身后传出唰唰的响声,像有人在飞快地翻书。他猛地转过身体,发现那间封闭、狭小的仓库不知道何时被人给打开了。周?感觉不对劲,他觉得可能是有人来偷东西,于是他加快了步伐,整个空荡荡的图书馆里,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周围的书架幽暗地竖立在仓库的门口,周?径直穿过,突然他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因为走得太快直接向前冲了过去。出于本能,周?马上用手扶着边上的书架,一用力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书,而他则和书一起摔倒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好几本书噼里啪啦地直接砸到了身上。他连忙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耳机也被他扯了下来,耳机里传来细微的音乐,像某种昆虫的叫声。他刚刚爬起来,就听到门口传来顾老的声音,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慌张地拍开身上的书,对着门口喊:“没事,有些书掉下来了,我放好就出来。”

顾老哦了一声。周?快速地捡起地上的书,也不看标号就直接胡乱地塞回书架。当他捡起最后一本书想要塞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这本书怎么都塞不进去,完全没有位置给它,好像这是一本多出来的书一样。他用力地把书往里靠了靠,好不容易挤出了一条缝隙,但是根本不够塞这本书。这时,他又听到顾老的声音在门口喊道:“好了没?小周快出来帮忙啊!”

周?看了一眼书,这是一本土黄色封面的书,皮子非常旧,都有些发霉了,但是质量不错,依然很牢固。他无奈地把书搁在一个角落里,又看了一眼那书架底,发现没有任何能绊住他的东西。顾老的催促声又传来了,而且带着几分不耐烦。

周?匆忙走出来,发现大家都在等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馆长帮周?拍了拍身上的灰,说:“我们进了一批新书,小周和老赵你们两个帮顾老把馆里那些旧书给踢出来,然后把新书放上去。”

顾老嗯了一声,略有顾虑地问道:“那最后一排这次动不动?”

馆长摸了半晌脑瓜儿,最后说:“得!踢了!那么多堆在那里又没人看,早就该踢了。”

顾老和老赵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周?还没看出名堂,他们就动手干活儿了。

周?此时还在想绊倒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总觉得那像一个女人的手,而且这只手上还有伤口,触感非常粗糙。但是几乎在绊倒周?的瞬间,手就凭空消失了,就像那个一闪而过的女人一样。周?属于那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所以他琢磨了半天,决定日后少往那边单独行走,说不定世界上真的有“书灵”这种东西存在。

在与大家一起动手抬箱子的时候,周?偷偷地把那本黄色封面的书也一同扔进了箱子里。顾老用马克笔做上记号,马上就可以把旧书拿去卖了,而今天上午的事情基本就算做完了。当别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等吃饭时,周?并没有空下来,他急急忙忙地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来到了离图书馆不远处的大学门口。

周?其实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但是他主修的专业很偏门,是人文社会学系,说白了就是我们现在俗称的民俗学。按照周?自己的理解就是,当初报考新闻系没被录取,没想到反而进了一个他瞎填的系别。这让他有一种哭笑不得想去撞墙的冲动,一是好歹没落二本;二是真的觉得这个专业没前途,还不如专科出来好找活儿……

他这次是来拿新学期的新课本和课程表的。没想到他居然又迟到了,老师、同学早就走了,教室也被锁了。他发泄地捶了一下门,整理好因为匆忙赶路而散乱的头发,准备离开,这时,突然从他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捏着一套书。他因为早上那一番怪异的经历显得有些神经过敏,于是连忙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一件灰衬衫的高个子,胸口那几颗扣子压根儿没有扣,露出一个当时很流行的藏传佛教中的除魔杵挂件(周?自己也有一个,但是他怎么都戴不出那种不羁的感觉来)。这人穿的牛仔裤也是很时髦的,看样子不像是地摊货。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把眼睛遮掉了点儿,不过没有染发,否则还真以为是哪个小歌星来学校表演呢。

他连忙接过书道谢。男人夹着一根烟,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走廊上的挂钟。周?点了点头,一脸的抱歉,道:“呦嗬,这不是陈哥吗?”

周?知道这男人是谁,他的名字叫陈昊,和周?是一所大学的,但人家是考古系硕士。他的年龄也就比周?大那么几岁,不过这个人据说不好相处,过去还和社会上的人打过架,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反正搞得学校乌烟瘴气,本来够被开除的了,不过貌似他家里有些门道,最后居然连个处分都没下来就摆平了。这让所有人坚信这小子的靠山绝对很牛,很可能是校长的直系亲属。虽然这个小子那么横,但是成绩好得惊人,真的可谓是牛皮烘烘的。整个学校的人都认识他,但是没人敢去惹他,当然也没人敢去和他套近乎。

周?接过书,陈昊把烟头掐灭了,没有搭理他,瞅了他两眼就离开了。周?松了一口气,心想怎么是他给自己留书,过去也没什么交情啊。周?看着陈昊的背影,抽动了几下鼻子,随便翻了几页书,再一看课程表,他就明白了:原来这次代课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疑似流氓分子。不过,大学里讲课的不该都是博士级别的吗,怎么让一个硕士生来讲课了?周?突然想到什么事,自言自语:“不会吧……难道这小子去年的申博考核通过了?”他暗自骂了句脏话,他娘的!跳级也不可能跳得那么夸张,真的是吃书的怪物?周?连忙收好书本,准备回图书馆。

这时,那个陈昊居然又折了回来。他手里又拿了一大摞书,不过够狠的是他居然又是单手托着走了过来。周?头一次觉得这小子说不定真的是一打架好手,因为手够大啊……

周?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对那种即将发生的麻烦和额外的劳动有着天生的敏锐。周?的母亲曾经说过,这小子精得和猴子似的。不过,他父亲很快就为他澄清了一个事实,他父亲冷笑一声:“屁,他比猴子可精多了。”于是他父母总结出来:这小子是一个人物。

周?知道他折回来是找自己有事,连忙对陈昊道谢说:“陈哥啊!我急着去打工,先走一步,谢谢你给我留书了。”说完挥了下手准备往回跑,可是陈昊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肩膀。

周?只得无奈地看着陈昊,陈昊说:“你在图书馆打工对吧,替我还了,当中有三本书过期了,你想办法替我抹了。”

周?抽着嘴角,干笑着说:“过……过期了多久?”

陈昊摸着额头,略微思考一番后,回答道:“不好说,可能两三年吧,也许三四年。”

周?的舌头有些硬了,他结巴道:“哥,陈哥,你知道你欠了多少钱吗?两三年哪,按一天一本两毛钱算,那得多少钱啊!”

陈昊继续摸着额头,沉默了片刻说:“你是人文系的周?吧,这学期我教你们的课,算认识下,交个朋友。”

周?笑了,连连点头,他笑得几乎见牙不见眼了,但是心里已经问候陈昊的祖宗了。看来流言说他是个流氓,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啊,这不是明摆着拿学分要挟自己吗?

陈昊快速把书塞给周?,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潇洒地扔给他一根烟,转头就走了。周?认命地点了点头,无奈地把书一起塞进背包,心里计算着日后这笔账总会有还回来的机会,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图书馆。老赵捧着玻璃杯走到周?身边,他看了看周?的背包说:“小周回学校啦?”

周?知道老赵猜到他偷溜出去的事情,便尴尬地笑了笑说:“嘿嘿,赵叔,来抽根烟。”说完从口袋里摸出那根陈昊给的烟,借花献佛地顺手递给了老赵。

老赵拿着烟在鼻子前闻了闻,确定是好烟后,笑着拍了拍周?的肩膀:“咱们都是自己人,赵叔不会说出去的。你出去透个风儿以后也要告诉我一下,否则馆长来了,那不是穿帮了?”

周?笑嘻嘻地点头说是,说完连忙递给老赵一个打火机。他们说笑了一番后,便自己忙自己的事。很快又轮到老赵去查书架了,周?瞟了一眼顾老,顾老正听着收音机打瞌睡呢,于是他连忙像特工一样快速坐到电脑前,从背包里拿出陈昊要退的书扫了扫。不扫不知道,一扫吓一跳,周?发现每一本都超过了至少四年,如果借书也用信用卡制度的话,陈昊这小子估计要被所有的图书馆列入黑名单了。周?快速关闭后台操作,飞快地把书放进要上架的书堆里,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周?心想,万一被他们发现这几本书眼生,说不定会打开后台查,干脆自己上架,于是推着拖车就去上架。

他一边推,一边无聊地朝外面看了看,一只手象征性地理着书架。他的手突然碰落了一本书,捡起一看,发现就是之前那本塞不进去的旧书。

他不由得咦了一声,自言自语:“不是已经踢到箱子里去了吗?怎么会又在这里?难道是有人翻出来还回来了?但是不对啊……”他对这本书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兴趣,以至心里的抗拒感完全被好奇心所覆盖。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隐形人从身后把他抱住,完全控制了他的一举一动。他拿起了这本书,想要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这本书的名字叫作《七人环》,没有作者署名,就连出版社都没有,书的第一页有着明显被踢旧的印章。那么一本早就被踢旧了的书,怎么会又出现在新书推荐区内呢?他翻开书,书里传来了那股仓库里独有的呛人味。周?翻了几页,感觉这是一本小说,但是作者的名字一点儿都没有透露,这让他以为这是一本私印或者盗版的书。周?靠着书架,开始看这本奇怪的书。

这是一本关于承诺的故事,而作为读者的你也是故事里的角色,当你发现这本书的时候,你已经进入了书的世界,你会发现你的生活就是小说中的一部分。这是属于你的世界,一段寻找救赎和答案的旅途。

故事发生在1938年的冬季,地点是在南京边上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镇上。我们的主角是林旭,他是一名军医,原属国民党某部第五师战地军医。按照军衔,他属于中尉级别。此时,林旭所在的部队在南京城外和日本人打了起来。对方是日军的主力部队,林旭的战友大多数都战死了,剩下为数不多的也被日军的火力给冲散了,而他的枪也在与一个日本士兵的肉搏中失落了,身上除了一个军医背包,什么都没了。他一路躲着日本鬼子的追兵,跌跌撞撞地躲避着那些四处乱飞的子弹。他逃进了一座外国教堂,那里过去是临时的医院救助站,但是现在除了遍地的血迹和被践踏的十字架外,其他什么都没剩下。

林旭进入教堂还不到十秒,气尚未理顺,门口就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猫着腰想要躲进教堂的祈祷室里避一避。

他走到祈祷室门前正要推门而入,从里面冲出了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把已经断了的武士刀,刀刃上都是干了的血迹。他哆哆嗦嗦地指着林旭,发现林旭是中国人后,仿佛虚脱了一样倒向林旭。林旭本来就没有站稳,一个踉跄,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林旭想推开这个大汉,但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满了鲜血,他意识到这个男人受了很重的伤。就在他想要给这个男人进行止血急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日本人的吼叫声。男人低吟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拿起那半截儿断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了林旭,握住了那断刀。然而就在此时,从大汉的身后伸出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林旭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女的抱住了大汉,由于她披头散发的,所以看不清脸。女人拉住了大汉,一双通红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林旭,神情极度惊恐。林旭第一个反应就是迅速将这两个人塞回了祈祷室。就在他关上祈祷室的门的同时,日本人一脚踢开了教堂的大门……

周?看到这里,发现这是一本讲述抗日战争的书,也许这就是开头所谓并非虚构的缘故,这很可能是一本纪实故事。这时候他听到有人走近,于是连忙把书藏在书架的隔层中,然后假装在认真地整理书架。

见来人走远后,周?又拿出了那本书,他决定把书带回家去看,反正这本书也不会有人来借。

忽然他发现在书的边缘居然有一个非常怪异的指纹,那个指纹是紫红色的,不像印章的痕迹,倒有些像血干了很久的样子。他用手比画了一下指纹,发现这个指纹应该是大拇指按上去的。他没管那么多,把书塞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便开始处理陈昊的麻烦事。

下班后,周块一回到家,书包一扔就开始拿起psp(掌上型游戏机)玩游戏。周?的母亲一边看着财经频道一边剥着橘子,见他回来就递给他一瓣。

周?嚼着橘子含糊地吱了一声,回到房间,他突然想起那本名为《七人环》的小说,而那种被覆盖的感觉又一次袭上他的心头。按照周?过去的习惯,这样的书最多也就是空余的时间看看,绝对不会如此念念不忘。周?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于是他想干脆在电脑里查查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他在百度上输入“七人环”这三个字,就在他移动鼠标的瞬间,突然电脑啪的一声黑屏了,然而机箱的风扇并没有停止运转,音响里还放着前面播放的歌曲,但显示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么一直暗着。周?拍了拍显示器,显示器依然是黑乎乎的。周?突然发现显示器是黑的,但是写字台上倒映着百度网页。周?看着有些玄乎,于是又用力拍了拍显示器。显示器突然抖了一下,接着闪出一个画面,不是什么百度网页,而是一张人的脸,像笑也像极度痛苦哭喊的样子。周?只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冷气从脚底蹿到脑门儿,不过那脸也就只出现了一秒,周?连那张人脸到底是男是女都没看清。他马上想到可能是传说中的一种病毒,中毒的电脑会显示女鬼的头像。报纸上也登过这样的消息,还有人被吓晕的事例。他如此安慰自己,又连续敲了好几下,但是显示器依然没有反应,连抖动都没了。周块最后只好强行关机,再打开的时候电脑一切正常。他不放心,又杀了一次毒,可心里满是疙瘩,于是在杀毒的同时,他拿出了背包,想要翻出那本书,看看到底有什么名堂,但翻遍了背包也没有找到那本书。

周?搔着头皮想了半天,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无意间,周?眼睛瞟向了对面邻居家,他发现邻居家窗台的铁栏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截儿东西。他定神一看,原来是一把断了半截儿的武士刀。

周?不知为何,马上就联想到小说中那个男人手里拿的那把半截儿武士刀,怎么这会儿小说消失了,却出现了这半截儿刀呢?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怪诞巧合,可以从早上持续到晚上?突然他想到了那本书最开头的几句话,好像意思是现实会与小说衔接合成一体。周?意识到自己可能惹到什么东西了,连忙冲出家门,也不管他老爸在后面喊他,直接冲到对面那幢楼,慌张地敲开了那家人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背着一个大包,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看上去非常普通。周?这才冷静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啊了半天,挤出了一句:“大哥,你窗台上是不是挂着半截儿武士刀?”

那个男人看了周?一眼,点了点头道:“啊,对啊,我喜欢收集各种有意思的东西。那把断刀是我多年前收集到的,现在觉得没啥收藏价值了,于是就拿来固定铁窗了。咋了?”

周?舒了一口气,一面找借口说自己也喜欢这些玩意儿,一面说好话想办法脱身。那个男人见周?为人和善,便笑着说:“嘿嘿,有眼力,那把断刀是真货,历史可以追溯到解放以前,是日本军官级别的佩刀。但是断了,所以也就只剩下固定窗栏的份儿了。你既然也喜欢这些,以后常来玩呀。哦,对了,我要去一趟南京,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来我这儿看看,我给你看几把完整的真家伙!”

周?一面笑着退了出去,一面不好意思地告辞,回家之后心里却像是埋下了一颗种子,而那颗种子貌似已经发芽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闹钟就把蒙头大睡的周?给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闹钟,磨叽了十分钟才爬起来,昨晚他一直都睡得不踏实,整晚都在做梦。他梦到了那本小说和那把血迹斑斑的武士刀,这两件东西不停地在他的梦里晃悠。

另外,他还陆陆续续地做了其他的梦,梦到了那个林旭,梦到了那座教堂,还有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但是唯独没有梦到那个拿刀的男人。

等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居然一眼就看到了陈昊!周?当即决定从后门溜进去,此时陈昊在周?心里已经是实打实的流氓了。但是陈昊眼尖,周?还没掉过自行车的车头,陈昊就已经对着他招手了。

周?只好别扭地朝他骑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他大爷的,上一次给了我几本欠费四五年的书,这次不会让我替他还信用卡欠款吧?”

周?把车横在陈昊边上,白了他一眼:“陈老师,有何贵干?”

陈昊靠在大门口抽烟,见周?不阴不阳的态度,嘴角一撇,抽出一根烟,笑着递给周?道:“小子行啊,不卑不亢。我看你挺顺眼,你也不用陈老师来陈老师去地叫了,我大不了你几岁,你叫我一声哥,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周?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碍于学分,他点了点头接过烟,但没抽也没急着叫哥,只是等着陈昊继续说来意。只见陈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说:“你替我查查,这几本书你们馆里有吗?”

周?接过字条,咧开嘴笑着说:“哟,好冷门的书啊,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要不你跟我上去,我帮你用电脑查查。咱们电脑联网,即使其他图书馆的藏书也能找到。”

陈昊一听要进图书馆,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周?见状,便明白陈昊是不好意思进图书馆,毕竟他算得上是欠书不还的典范了。周?眯着眼睛,挑了下眉问:“陈哥?怎么了?怕被认出……”

陈昊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一副沉思的样子,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周?在边上看他那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说了几句没轻没重的讥笑话。但是陈昊依然没有接话,最后他仿佛打破了什么心魔一样,独自嗯了一声,拍了下周?的自行车:“停车去吧,我和你上去。还有,你笑起来真的像极了狐狸。”

周?本来还笑着的脸顿时拉得和马脸一样长。

两人一进图书馆,顾老一眼就认出了陈昊,皱着眉头说:“小兔崽子,你现在想到来还书啦?我还以为你准备赖一辈子呢。”

陈昊见到顾老扑哧笑了一声,原来陈昊和顾老过去就认识,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没作声。周?想拉着陈昊往里走,但是陈昊并没有理会周?,反而拍着周?的肩膀对顾老说道:“这不是顾大爷吗?我不是来还书的,我是来借书的。”

周?被他那么一拍,就知道陈昊这是故意在整他,而接下来估计还书的事得穿帮了。周?用肘关节狠撞了陈昊的腹部一下,不过陈昊比较敏捷,一把抓住周?的手臂往反方向一转,像擒小鸡一样地逮着他。周?的脸顿时扭曲了,一个劲儿地喊疼。

顾老没看到这些小动作,只是一脸悻然:“你借?你欠着的都还没还呢!谁给你借……”顾老终于发现了一直在使眼色的周?,周?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顾老瞅了瞅陈昊,又看了几眼周?,问道:“小周,你认识他?”

周?连忙甩掉陈昊的手,接话说:“啊,是啊……事情是这样的,他是我的老师,管着我的学分……他的书,我替他还了,呵呵,还了。”

顾老听出话里的味道,周?皱着眉头拉长着脸盯着他看,顾老本来就喜欢这孩子,其中还得算周?的外貌给他加了许多分。在顾老眼里,这孩子就是有些迷糊,但是非常客气,所以也只是瞪了陈昊和周?两眼,就不再说话了。周?知道顾老在生闷气,便趁机低声对陈昊说:“大哥,您就别戳这儿了,这里的事我替你办了,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你要的书,看完就快走!”

说完便拉着顾老来到角落里,低声地说:“顾师傅,您看这事我还真是没办法。他是我的科目老师,一个不高兴,我辛辛苦苦温习的功课就得不及格。我这也是没办法,要不这笔钱算到我头上,挂科猛于虎啊!我的顾爷爷啊!”

顾老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他居然是你老师,不过你这样,如果被查出来那可就麻烦了。这是纪律问题!唉,不过我真得提醒你,你以后可别和他掺和在一起。”

周?不解地问道:“他真的是流氓?”

顾老反倒被问蒙了,他啊了半天才说:“谁和你说他是流氓的?”

周?咳嗽了一下,想掩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顾老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打岔,继续说道:“他不是什么流氓,其实这小子从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小时候住我们那块儿,而且还很出名呢。”

周?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继续套着顾老的话。顾老见现在没什么人就和周?唠起嗑儿来,他说:“你别看他现在这副德行,其实这小子非常聪明。我记得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病危通知都下来了,但是后来居然莫明其妙地好了,而且这小子打那以后就成了神童。”

周?不屑地笑问道:“怎么个神法?”

顾老推了下老花眼镜:“这小子自打那次大病之后,就有了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只要他看过的东西,不管是文字还是图案,他都可以分毫不差地记住。”

周?怀疑地问:“分毫不差?”

顾老嗯了一声:“分毫不差,简直比计算机还要靠谱儿。你说这不是神童,是什么?”

周?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这家伙是吃书的怪胎啊……”

顾老没管周?的嘀咕,越说越起劲儿,他说:“但是五年前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而且,据说他也同样没有再去过任何图书馆或者书店,基本都是上网查资料了。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他居然又来了。但是这小子有些怪……”

顾老想要继续说下去,但这时陈昊已经捧着一大摞书走出来了。他把书和借书证往台子上一搁,然后对周?说:“周老弟,你以后就替我还了。”说完他又对顾老打趣道:“顾老啊,你说你这里怎么就没进些像样的书呢。”

顾老被他说得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对着他摆着手赶人。周?注意到其实陈昊进了图书馆后,就一直有一种不自在的神色,好像在躲着什么东西,虽然他极力想表现得正常,但周?是一个非常注重细微观察的人,于是他自然猜到了这五年里不是陈昊懒得还书,而是他特意不来图书馆,至于其中的名堂就不得而知了。

周?还在琢磨着到底是什么让陈昊不来这里,突然陈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老弟,别忘了下星期一就开学了,上我的课没什么别的要求,但我注重出勤率。”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侧过头用力抖开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陈昊嘿嘿地笑出了声,略带挑衅地拍了拍周?的脸蛋,顺手还捏了一把,笑着和顾老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周?的脸黑着,更加坚信这家伙绝对是一个流氓,这种调戏小妞的典型手法,良民是使不出来的!

顾老叹了一口气,安慰周?:“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氓了,小时候还是挺老实的。”

周?冷笑了几声,挑着眉毛说:“这小子在我们学校横着呢,基本走路我们只能看到这小子的鼻孔……算了,不说那么多了。顾老,您前面说什么不要和他多来往?”

顾老见周?追问得那么紧,突然有些畏首畏尾起来,他支吾了半天,最后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这小子有些古怪,你们年轻人也许不相信这些,但是我发现这小子身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且……算了,反正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周?听到这里也略微向后仰了一下,他觉得这里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古怪,而且他本来就不想和这个陈昊走得太近。周?算得上是小狐狸类型的人,但他感觉,陈昊至少算得上是一只千年老狐狸。

谈话就那么戛然而止,顾老也不愿意多说关于陈昊的事情,也到了周?去整理书的时候。周?见顾老催促着自己去干活,就耸肩离开座位,但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顾老说道:“咦?陈昊的书没拿走,你以后遇见他带给他吧。”

周?回去纳闷儿地翻了翻,发现那摞书中居然多出了一本黄色封面的小说。周?拿起来一看,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这是昨天自己看的那本,怎么出现在这里了?这本书莫不是自己长腿了?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犹豫着要不要拿那本书。顾老并不知道周?心里想的事,以为他还在和陈昊闹别扭,在边上一边笑,一边说:“人家陈昊只是和你开玩笑。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他不是坏人,你别往心里去。”

周?捏着这本书,根本没有把顾老的话听进去。这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极度想要看这本书的冲动,想要知道这故事的发展,好像瘾头突然被勾了起来。他拿着书径直朝书架那边走去。

周?来到窗边,这里光线很好。他翻开书,很快就找到了上次看到的地方。

日本人一进教堂,就看见林旭靠在祈祷室的门口,他们齐刷刷地举起了枪,就要对着林旭扫射。林旭情急之下,用日语对那些日本兵喊道:“等一下!”

说完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祈祷室,他知道如果日本人一开枪,祈祷室的门窗是空心的,很有可能会打中里面的那两个人,他得为这两个老百姓争取生机,他一点点移动到了教堂的讲台。这几个日本人一听他的日语说得如此流利,一时愣住了,忘记了开枪。就在他们想要问他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远处传来日本兵的狂笑声,当中还掺杂着几声中国人的吼叫。

林旭听出了几个零碎的词,他猜到可能是某个日本兵发现了财主的家底,在那里疯狂抢夺。这几个日本兵听到有东西可以抢,立刻对林旭失去了兴趣,奔了出去。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林旭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折回祈祷室,刚刚打开门,那个大汉就提着那半截儿武士刀向他砍来:“去死吧!”

林旭毕竟是一名军医,受过军事训练,他一个躲闪,大汉就摔倒在地上,因为自身的伤势,大汉几乎没办法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林旭想去扶他,没想到身后的女人这时候居然抡起了木棍朝他的脑袋砸来。林旭左手挥臂去挡,右手拉住了女人的手腕,同时嘴里忙解释:“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大汉趴在地上喘着粗气,骂道:“不是日本鬼子怎么说日本话?”

林旭皱着眉头,突然想到身上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军队通行证,连忙掏出来给他们看。这两个人对着那证件横竖看了好几遍,才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而大汉几乎同一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那个女人见大汉因为用力过猛,伤口撕裂得更加严重,惊呼着扑向了大汉:“虎子哥!”

大汉满头冷汗,脸已经成了青灰色。林旭连忙从急救箱中取出纱布给他包扎。林旭知道,如果带着这么一个重伤者,逃出去的希望真的是太渺茫了。不过看到哭成了泪人儿的女人,他只好咬着牙替大汉尽量把纱布包紧。大汉被纱布勒得张着嘴疯狂呼吸,林旭擦着头上的汗说:“不成,咱们还是得快走,这里不安全,鬼子再来我们就都没命了。我想办法送你们离开南京,你们往上海方向逃。”

女人一直在抽泣,也没搭理林旭,倒是那个大汉虚弱地点了点头。于是林旭和女人一人一个肩膀,把这个大汉给架了起来。

他们刚刚走出大门,就看到那批日本人又折了回来,个个手里都拿着银元和珠宝,一看到林旭几人就想开枪,但是碍于手上都是珠宝,又不舍得放下,只好叽里呱啦地一通乱喊。林旭乘机拽着大汉往边上的后门跑,随后就听到子弹打到墙壁的声音。

林旭知道绝对不能停下来,一停就是死。他和那个女人几乎是连抓带拉地拖着那个大汉,身后的枪声像爆竹一样在响,他不知道下一响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好在日本兵手里都拿着金银财宝,所以根本瞄不准。

林旭三人慌张地往秦淮河的方向奔去,其实林旭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命。突然大汉一把拉住林旭,林旭只想快点儿把后面那群鬼子甩掉,根本不想停下来,他焦急地问了一声怎么了。大汉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他艰难地伸出手指着一堆草垛:“那里……”

林旭一看发现那里的确可以躲,但是有些冒险。可此时根本容不得他考虑,那个女人当机立断,抓着大汉就往草垛里钻。他们三个人尽量缩在一起,日本人发现他们突然消失了,嘴里嘀咕了几句,其中有一个日本人喊到继续回去抢银元,那群豺狼又往回跑了。

林旭看到他们走远了,这才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大汉则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带出了许多血。林旭一看就知道,这男的估计熬不下去了,但是他说不出丢下男人的话,而且他知道那个女人绝对不会答应。女人连忙替咳嗽的男人拍着后背。男人稍微从猛烈的咳嗽中缓过劲儿来,他朝天空看了好几眼,艰难地从胸口摸出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然后哆哆嗦嗦地塞给林旭。

林旭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个女的猛地抓住大汉的手,连哭带吼地说不能给。林旭连忙捂住女人的嘴巴,他略微回头看了一下,确定日本兵没回来,这才松开手。他皱着眉头说:“你到底要给我什么?”

大汉这时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他扭曲着脸,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出几句不完整的话:“七人……七人之约……带上它,不要被……被抓住!”

林旭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他知道这个大汉没得救了,但是现在也不能把他丢下,更不能在这里逗留。他t接过那包东西,而是抓起大汉的胳膊说:“别说那么多了,先离开这里。”

林旭和那女人一人一肩膀继续拖着大汉步履蹒跚地往林子里钻。如此走了一会儿,女人见大汉再也撑不下去了,便开口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虎子哥他……走不动了……”

于是他们停下休息半刻。林旭眼看天一点点变暗,对女人说:“我们还得再往里面钻,现在是隆冬,到了晚上如果没有火堆,不要说虎子,就连我们也撑不下去。火光如果被日本人看到,我们就暴露了,所以得再往深处走点儿,虎子兄你还能再撑吗?”

虎子其实已经神志不清了,和他说什么他都点头,于是他们继续前进。说来也算幸运,在林子深处,他们居然找到了一个简陋的棚子,上面铺着一些芦草,像渔夫用来晒船的地方,因为刚下过雪,芦苇秆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地上的草坑也都是雪堆。环境虽然挺恶劣,不过还是可以将就一晚的。林旭让女人给他们捡了一些干树枝生火,他解开虎子绑在腹部的绷带,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他摸了一下虎子的额头,果然不出他所料,发炎引起了严重的高烧,能不能熬到明天早上都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女人不敢走远,只是在周围找了一些枯树枝。林旭用脏纱布引火,点了一小堆火后,对女人说:“他的伤势太重了,如果我手上有抗生素说不定还有得救,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你和他多说说话吧,说不定可以多熬一点儿时间。”

女人的眼中暗淡无光,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虎子的伤势没得救了。她这种无能为力的神情让人看了觉得心疼,林旭不忍继续看下去,准备再去找一些柴火,至少可以让他们暖和一些。但是他一站起来,虎子就一把抓住了他。林旭回过头,这个叫虎子的大汉脸涨得通红,连眼睛都红了。

他一把把林旭拉到自己的身边,随后掏出那包东西说:“这个东西你拿着!”

女人还想阻止,但是男人此时的身体一点儿都不像受伤濒死的样子,他红着眼睛,犹如一头被激怒了的黑熊。他拉着林旭的胳膊挣扎地撑起身体:“兄弟,我跟你说,我活不成了,我其他兄弟的命得靠你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事成了,我虎子就算是死了,也把你当恩人,下辈子替你做牛做马。”

林旭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那个包裹,包裹里的东西有些分量,挺沉的。然而就在林旭接过包裹的那一刹那,他感到一种寒彻骨髓的阴冷,接着他马上有一种身后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想要把包裹塞回去,但是虎子突然抓住了林旭的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林旭这时发现,本来体温高得惊人的虎子,此时冷得像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嘴里还吐着血沫子。

另外,林旭还发现一些蹊跷的地方,这两个人与普通人不一样,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因为之前一直都在逃命,根本没心思注意细节。他们两人的着装非常奇怪,衣服虽然又脏又破,但是他发现他们的衣服像寿衣一样右压左衣襟,而鞋子和腰带居然都是红的,连袜子都是红的。当林旭终于注意到他们的着装的时候,才感觉事情可能不对劲,这两个人怎么穿着死人的衣服?

林旭感觉到虎子的手变得越来越冷,但力气越来越大,而女人则像害怕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缩成一团,嘴里一直念叨:“来了……又来了……”

虎子开口道:“带着这个东西,帮我的兄弟们一个忙,翠娘会告诉你接下去要做的事。我不行了,翠娘,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个叫翠娘的女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眼泪一直在流,她看了一眼林旭,眼神中不知为什么,居然有一种可怜他的神色。

林旭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虎子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林旭。林旭觉得虎子盯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背后,好像他的背后跟着什么东西……他连忙回头,林子里只是刮过一阵怪风,随后便是一声古怪的野兽叫声,林旭没有听出这到底是什么野兽。他再回头看虎子时,发现虎子在怪笑,笑得非常阴冷。那种笑容不像是一个人类的笑容,而是狐狸的笑容。那个女人看到他这个笑脸后,吓得低声叫了起来,她抖得非常厉害,但还是试了一下虎子的鼻息,随后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她的眼泪像决堤一样地往下流,她一边喊着虎子的名字,一边脱着他的衣服。林旭想要打开包裹,但是翠娘一把挡住了他的手说:“你疯了吗?在晚上打开这个包,它会发现我们的,你想死吗?”

林旭疑惑地问道:“什么他?他是谁?”

她神经质地看了一眼虎子的尸体,然后像害怕黑夜的林子里会出现什么恶鬼一样,又看了一遍四周,说:“快点儿帮我把虎子哥身上的寿衣脱下来,快!”

林旭没有搞懂,但是他被翠娘这种神经质的恐惧感染了,把包裹塞进自己军服的口袋里,然后开始脱虎子的衣服。随后翠娘把衣服扔给了林旭:“快,穿上,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

林旭一怔,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行为古怪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觉得这两个人太诡异了,他警惕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翠娘拢了拢头发,然后瞥了他一眼:“现在也不用瞒你了,我们是干倒斗的。”

林旭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翠娘的话说:“倒斗?”

翠娘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就是盗墓的!快来不及了!虎子哥很快就会诈尸的!”

林旭依然没有搞懂,但是被翠娘的情绪感染,穿上了虎子的寿衣。翠娘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了一捆绳子,割断一半,递给林旭说:“绑住他的脚,一定要绑牢了。”

林旭拿着绳子发呆,正在想绑还是不绑,这时他发现虎子的手臂上正在疯狂地长着黑毛,而且尸体开始散发出腥臭味儿。虽然林旭不懂这些奇门异术,但见此怪状,连忙照着这个女盗墓贼的说法去做。

周?捏了捏鼻梁,当图书馆那笨重的挂钟再次响起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看了很久了。他默默地合上书,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周?想把书放进书包,但是考虑了很久,直到下班他都没有那么做。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些恐惧这本小说。而与此相对应的,还有对小说的探求和好奇。他知道自己是入迷了,自我保护意识和好奇心同时骚动着他的心。

周?没有失去理智,他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把书藏在他私人的柜子里,然后便回家了。因为下个星期一他就得在学校住宿了,所以周?这次回家得拿行李去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周块跟母亲打了声招呼,然后准备坐班车去学校,但是还没下楼梯,他就闻到一股烧煳了的怪味儿,随后是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其间还隐约混杂着念经的声音以及古怪的锣鼓声。他心里嘀咕:看来是有人死了,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果然,当他走出楼道,就见一大群袖子上套着黑布、腰上缠着白布头儿的人围成一堆,有的烧花圈,有的在那里闷头抽烟,有的则默默地哭泣。

周?稍微绕了一圈,从那群人的身边走了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了更加刺耳的哭声。周?被这种哭喊声吓得头皮一紧,他明白这是出殡的队伍要出发了,慌张地往边上靠了靠,让那些人先走,否则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等于是他带头出殡,这太晦气了。

周?往花坛上靠了靠,他看到带头的是一个蛮年轻的女人,她的头上戴着白色的纸花,一套黑色的紧身衣显得身材非常不错,不过她的脸太苍白了,和苍白的脸色形成对比的则是她手上黑色的相框。她手里捧着一张遗像,相框上方黑色的花搭配着漆黑的相框,让人感觉特别压抑。相片中的人的眼神透着一股绝望的死气,但是这眼神中还游走着某些东西。突然周?发现,这个死人他认识!

周?惊恐地叫了起来,很快就引起了那些出殡者的反感,他们瞪了他一眼,而那个女人也默默地转过了头。这时候,那张照片彻底对着周?了。周?一看,居然就是那个收藏刀剑的男人!那个男人居然死了!周?的心犹如坠入了冰窟,他连连倒退,最后背靠在了一棵树上。那张遗相里的男人,目光十分阴沉,完全没了昨天和周?谈话的精神头儿,就像一个精神衰弱的男人,但是周?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和他谈话的男人。

周?不想再继续看着这张遗照了,他默默地低下了头,紧紧地握着拳头。他感觉到那个队伍一点点从他身边走远,哭声也越来越远。他摸着头蹲在了草丛里,一时间脑子开始混乱起来。

旁边一个老头儿见周?这样,有些好奇地问他怎么了。周?啊了半天,只能说太热了,自己有些中暑。老头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风油精塞给周?,周?连忙凑到鼻子前使劲儿闻了闻。大脑被这股风油精的味道刺激得顿时回过了神儿,他又朝太阳穴抹了些,问道:“那个……那人是怎么死的?昨天……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头儿接过风油精说:“啊?怎么可能呢,这家伙一年前就得了尿毒症,撑到现在算是不容易了,可怜他媳妇还那么年轻啊……”

周?觉得有些莫明其妙,因为他属于那种不关心邻里交往的人,而且这里还是公寓,另外这个男人也不是他这一幢楼的。周?说:“他……他有尿毒症?”

老头儿又啊了一声,接着说:“都一年了……熬到现在不容易了。”

周?听到这句话,前面的风油精算是白擦了,他的头又疼了起来。老人看他的脸色很差,以为他中暑比较严重,想要替他叫救护车。周?摇了摇手,然后拎着行李自顾自地往小区外走。他不甘心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死者家的阳台,窗户上绑着的根本不是半截儿刀,而是半根自来水管。

周?心中只有一个问题:昨天的男人到底是谁?

在车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周?,周?不是一个迟钝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和那本书有关,而那本书的开头就说了,小说的内容会和现实重合,周?认为这个男人的死亡是最好的回应。周?心里开始有些发毛,他狠狠地摸了一把头发,他确定怪事的源头,就出在那本叫《七人环》的小说上,而那本小说本身就很怪。直到现在周?都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图书馆什么时候进过一本这样的小说?

还没想到任何头绪,车子就到了学校门口,热闹的事物稍微冲淡了周?的烦躁。

校园的北边有一排建筑,那里靠近一条臭水沟,可谓是处于冬冷夏热的特殊环境。这里生活着一批“苦逼”的男人,而周?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周?驾轻就熟地上了三楼,然后进入306房间,这个房间里一共住着四个人,他是第一个到的。

周?把行李扔在地上,一个翻身躺倒在床上,脑子里依然在思考那本书的事。突然房门嘭的一声开了,边上的脸盆也被掀翻了。周?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了,他转了一个身,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拿后脑勺儿对着即将跟他打招呼的李成浩。

果然,李成浩放下行李就一屁股坐在了周?的床边,用他肥大的手拍着周?的后背:“老二!你居然第一个来啊!”

周?不爽地拿枕头罩住自己的头,但是太热了,没过十秒,他就拿开枕头不耐烦地说:“谁允许你称呼我老二了?你再喊一声试试看!”

李成浩很胖,所以特别怕热,他用手擦着脖子上的汗说:“排号的时候你就是二号啊,我叫你老二没错啊,你不是也叫我胖三吗?”

周?猛地坐了起来,然后动了动胳膊说:“冯老九还没来?”

李成浩摇着头:“不知道,可能去拿登记单了吧。对了,大新闻,你知道不?”

周?皱着眉头问道:“什么?”

李成浩像说书的一样敲了一下写字台说:“咱们这次主修的科目里有三门是那个陈昊来安排的,而且他是第一次带班上课。新官上任还他娘的三把火呢,哥们儿准备好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吧,估计咱们就是被挤下去的那批。”

李成浩见周?并没有他预料的那么震惊,挑着眉头说:“你早知道了?不愧是小周郎啊!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啊!”

话毕,就见另外两个人拎着旅行包进了屋子,这两个人就是这个宿舍的另外两名成员,一个是宿舍长??冯翔,还有一个长得比周?还瘦小的,就是这里人称瘦猴的侯晓伟。

至此,306四大金刚终于在阔别一个暑假后顺利会师了。

大家都混了一年了,连各自放的屁都熟悉了,所以也就很快进入了状态。周?终于从早上的混乱中恢复过来。老大冯翔是经济系的学生,颇有20世纪70年代的知识分子的气质,哪怕他穿着再潮的衣服,也会有那衣服是借来的感觉,所以他有一个外号叫冯老九,来源于“文革”时期对知识分子的诬蔑称呼“臭老九”。

老二就是周?,人称“小周郎”,其实叫他周郎,除了因为姓周外,还有就是这个小子长得非常俊美,而且比较中性,此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头脑比较灵活,为人处世圆滑,统筹兼顾,非常有组织能力,在这四人中起军师作用。

而老三是李成浩,人文系的,外号胖三,有“巨型人肉坦克”之称,听这形容词就知道这家伙的块头儿有多夸张了。饭量大、呼噜响、放屁臭,这是他的三大特征。

老四侯晓伟,体育系。他和这个胖子则是两个极端,瘦得和越南兵有得一拼,不过他长得倒是比越南人精神许多,眼神中有一股不服输的英气,人称“瘦猴铁拳”,在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小弟和跟班。

众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番,最后话题又转回陈昊身上,特别是瘦猴和胖三这两人最感兴趣。瘦猴是因为他觉得陈昊和他是一类人??江湖中人(其实就是流氓)。而胖三则很明确地表示:这次周?和他是难逃一死了,挂科是必然的。

周?只是应付地点头,半个脑子依然在思考关于早上的事情。就在他们谈论的时候,瘦猴突然爆出了一个八卦,他道:“哥们儿知道不?陈昊啊!他是一个人物啊!当初他貌似为了一个女人连挑了五六个人,居然还只是轻微挂彩,其他几个貌似住院了。这样的身手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我估计他学过截拳道!”说完还学了两声李小龙的招牌式怪叫。

胖三冷笑着说:“非也,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女人和那些人动手的吗?”

“什么女人?”

胖三喝了一口王老吉说:“为了他的姐姐,陈什么兰!”

周?听到这里,这才抬起头问道:“他的姐姐?”

胖三见一直漠不关心的周?也来劲儿了,舔着嘴唇更加起劲儿地说:“没错!据说他姐姐是校花,长得很标致,不过后来好像发疯了,可惜啊……后来一直治病,时好时坏的。他姐姐在发病的时候被几个流氓调戏了,他教训了那几个流氓一顿,不过从那之后他的姐姐就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下落。”

周?皱着眉头说:“疯了?又失踪了?”

这时候,一直在看书的冯老九插嘴道:“嗯,巧的是她姐姐当初也是在边上那个图书馆打工。周?,难道你没听你们的老前辈说起过?”

周?心里的一块肉跳动了一下,仿佛感觉有什么事被他给遗忘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问:“是不是……她姐姐是在五年前失踪的?”

胖三嗯嗯地哼了几声,挤出了一句:“不知道……”

周?不再插嘴,缩着肩膀,此时他又想看那本小说了,就像一个瘾君子一样,开始心痒难耐。他烦躁地拿出烟想要抽,冯老九快一步拿掉烟说:“寝室管理员崔老头儿马上就要来检查了,等他走了再抽吧,否则味儿跑不掉。”

周?烦躁地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那本书是一块石头,压了那么久,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但是说出来又怕被人笑话,他纠结了半天,最后舔了舔嘴唇对其他三个人说:“哥们儿……我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可别说我迷信。”

冯老九推了推眼镜架:“什么事?”

周?搔着头发:“我可能……可能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其他三人顿时静下来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最后胖三伸出肥手掌盖在周?的额头上:“没发烧啊……咋说糊涂话了呢……”

周?拍开胖三的手:“拿开你的猪蹄儿,你们听我说……事情真的有些诡异……”于是周?把连日来遇到的怪事和这帮兄弟说了一遍,气氛果然肃静了。最先开口的是瘦猴,他龇着牙说:“不是吧,拍电影呢兄弟?”

周?唉了一声说:“骗你,我是你孙子,这事……这事主要怪就怪在事情开始真的像书里写的那样,不正常了!早上那死人是最好的解释。”

冯老九摇着头说:“这些事情虽然说起来很怪异,但是都可以用正常的理由来解释。比方说,你所说的书莫明其妙地出现又消失,很有可能是你放进书包的时候,没盖起来,别人又拿出来了,你的包又没密码锁之类的东西,要我说老赵是最有可能的人。还有你看到的女人,也许是趁你们不注意混进来看书的读者,总之怕被你发现所以跑了。另外电脑,可能是天气太热,显卡坏了。而那个死人,其实更加好解释了,你看到的不是那个死人,而是他的兄弟什么的,长得十分像。至于刀,又不是焊在栏杆上的,拿下来很容易。”

胖三也在边上点头道:“没错,其实这些根本不能算是一点儿都无法解释,兄弟我看你是打工打糊涂了,算了,别干了,我介绍你去网吧当网管吧。”

周?扶着额头,摇着头说:“那么陈昊怎么解释?”

胖三乐了,他说:“那小子拿你当小弟使唤呢,还怎么解释?哥们儿别怕,如果他对你还有什么非分的要求,和兄弟说,我找人帮你出气!”

说到打架,瘦猴就起劲地直点头,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一样。周?摇了摇手说:“行了,被你们那么一说,看来是我神经过敏了。得了,这事也没什么。”

经过和兄弟们的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周?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谈过关于小说的事。他后来又去了几次图书馆,而那本“长脚”的小说也如他所料般又一次失踪了,找不到书让周?的内心烦躁了好几天。如此瞎混了几天,他也不去图书馆打工了,收心在学校里学习。其实他不去图书馆打工的主要原因是想控制自己极度想要看那本书的欲望,否则他天天去那里翻箱子,别人还以为他在等情书。

这天,周?、胖三、瘦猴三个照常去泡网吧,而冯老九则留守寝室。凌晨的时候,周?三人才晃晃悠悠地往学校赶,路上胖三看着手机自言自语:“明天就是七月半了,鬼节啊。哥们儿点支烟,来点儿火气。”

周?用手挡住风点上火,吸了一口烟说:“不是说了吗,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玩意儿了。”

胖三不客气地嘲笑道:“你也太孬了吧,就因为那几件屁大点儿的事,连图书馆都不去了,还控制兄弟们的言行自由?”

周?懒得和他说,胖三象征性地捶了一下周?的胸口,表示自己的不满情绪。瘦猴拉住他们两个:“别闹了,白天还得上课。对了,你前面说明天是七月半?不是今天吗?”

胖三啊了一声说:“哎呀!搞错了!早知道哥儿几个就不通宵了,搞得现在回去赶上鬼门大开啊。”

周?吐了一口烟说:“怕你妹啊,前面还说我胆小,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我不去图书馆有我自己的道理,你不知道那个陈昊有多烦。”

周?刚说完,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去,他们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没有一个人接话,仿佛有第四个人让他们安静下来一样。

三人互看了一眼,彼此心虚地干笑了几声,便加快脚步往回走。因为没有骑自行车,三人一路步行。从网吧到学校,这段路程相当于两站公交车的路程。

走到一半,身体最虚的胖三开始有些喘气。他摸了摸后脑勺儿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往我后脖子上吹气啊。妈的,我怎么觉得一直有人在我边上啊。”

他说完就想要回头看,瘦猴连忙拉住他说:“肯定没人,你别回头,我听说如果走夜路,感觉有什么人在你后面,你绝对不能回头,否则……”

胖子摸着脖子哆嗦着问道:“否则?”

瘦猴神经兮兮地瞥了他两眼,舔着嘴唇说起了那件事:“据说咱们身后肩膀上有两盏灯,灭了一盏不打紧,快点儿回去睡一觉,回头早上多吃点儿阳气足的东西补补就行。但是如果两盏都灭了,那么就真的跟鬼走了……”

瘦猴越说越寒,最后自己都没胆量继续说下去。不过胖三马上就不再回头了,而是一脸“确定不?兄弟”的表情看着他。

周?烦躁地打断他们的胡扯道:“别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了!快点儿走吧!”

于是他们三个人加快速度,空旷的街道上除了他们凌乱的脚步声,连虫子都不叫唤。这时候,周?渐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气喘吁吁地喊:“停停停!你们干吗非得绕远路?前面转角可以直接回学校啊,非得绕到这条路上来干吗?”

瘦猴和胖三顿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说:“我们是跟着你走啊,啊,不对啊!我们怎么会往这里走啊?”

周?拉住他们说:“等等,你说我带你们走,我明明是走在你后边的啊。”

瘦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说:“屁,你明明走在我前面啊。”

此时他们三个人都停了下来,瘦猴走在最前,而周?和胖三则是并排。

胖三摸了摸胳膊,他抬头看着边上的建筑说:“我靠!太邪门了!图书馆?”

周?抬头一看,那幢50年代的三层楼建筑就那么立在他的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好像一块巨大的墓碑。周?呆站在图书馆门口,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胖三开始有些慌了,他拉着其他两个人说:“别,别看了,快走吧!七月半鬼节啊。”

就在周?他们慌忙转头要过马路的时候,他看到图书馆的一扇窗户居然自动打开了,在窗户那里站着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只露出手臂和半个身体,脸根本看不见。深色的窗帘像一块黑色的绸布一样,开始不停地飘动,感觉像在召唤周?他们一样。

周?停下脚步,往回走了几步。胖三见状,一把拉住他说:“怎么往回走了?”

周?的脸像上了石膏一样僵硬,他转过来说:“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胖三和瘦猴被他的样子给吓坏了,他们同时抬起头看着上面,周?发现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帘上多了一块布,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件衣服。就在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锁定在那窗帘上的时候,那件衣服像有感知一样,不早不晚地被风吹了一下,然后缓缓飘了下来。但当时周?三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风吹过。

衣服缓缓飘落到他们的脚下,瘦猴是最大胆的,他蹲下身捡了起来,只看了两三秒就像见鬼一样叫了起来,连忙扔掉衣服,狠命地搓着手说:“我的妈呀,这……这是寿衣啊!给死人穿的!呸呸,太晦气了!”

周?脑中的一根筋仿佛被挑断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件衣服,透过泛着妖异红晕的月光,他发现这是一件宝蓝色的寿衣,上面绣着许多“寿”字,而且非常破旧,不过的确是那种给上了年龄的死人穿的寿衣,甚至有一种这衣服像是从棺材里的尸体身上脱下来的感觉。

周?动了下嘴唇,蹲下捡起衣服,这时恰巧从衣服的口袋里掉出了一件东西。周?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本书,那本书有着黄色的封面,周?紧紧地抓着那本书对两人说:“又回来了……这本书就是那本《七人环》。”

他们三个人并没有捡起寿衣,而周?不知道为什么,自顾自地把这本书往背包里塞。胖三马上抗议道:“不行,不能带回去。这书不管是不是你说的那本邪书,它居然被包在死人衣服里,我觉得晦气,扔了吧。”

周?则像梦游突然被打断一样,恍然地看着他,随后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因为这时候他对这本书有着绝对无法舍弃的心情,好似这本书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时,瘦猴幽幽地开口说:“我觉得不能扔……”

胖三问道:“为什么?”

瘦猴道:“你想想啊,如果真的是故事向现实过渡的话,那么周?已经打开过了,所以就算扔了依然会发生事情,而且我们根本无法知道故事后面的内容……”

胖三接着瘦猴的话说:“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们不知道故事接下去的发展,就根本无法预料还有什么事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瘦猴点了点头说:“有这个可能,现在我们知道的情节,全都是周?之前看的内容,但是他才看了多少?这本书那么厚,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后面的事情出在我们头上,那怎么办?”

胖三脑门儿上马上就淌下了汗水,他点着头说:“瘦猴你说得太对了,反正带着也没事,如果没问题,那就只是一本普通的破书,还怕个球?”

周?思索片刻,下定决心似的捏着书,塞进背包:“先回去再说。”

周?三人回到宿舍,冯老九已经睡下了。胖三连拉带拽地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周?拿出那本书放在折叠桌上,四个人八只眼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书。

冯老九从写字台边摸来眼镜低头看着这本书,喃喃道:“这书好老啊,感觉有几十年了。不过,这样的封面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

说完就想去翻,周?厉声阻止道:“别碰啊!”

其他三个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周?,周?发现自己失态了,支支吾吾地摸着脖子说:“不……不是……我总觉得,这书太邪乎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碰。”

冯老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戴上眼镜,坐在周?身边说:“你太多心了,一本书能有什么邪乎?我只是想看看这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冯老九话虽这样说,但手缩了回来。

胖三和瘦猴对看了一眼,瘦猴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其实有人想要整你?你在图书馆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周?扶着额头讥笑着说:“怎么可能,我的个性你们还不清楚吗?而且就算有人和我过不去,但是今天莫明其妙就走到图书馆,然后又莫明其妙遇到寿衣,最后从衣服里掉出这本我藏在箱子里的书,你们说,有谁那么处心积虑地来这样整我?吃饱了撑的?解释不通啊。”

周?连珠炮一样地发问,把长时间积攒在内心里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他那么一问,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倒是引起了瘦猴的问题:“那么怎么前段时间都没事?我们那么多次通宵玩游戏了啊。”

胖三说:“笨!今天是什么日子?七月半鬼节啊!阴气足啊。”

最后搞了半天,这四个人又兜了回来。周?捂着下巴盯着这本书,仿佛想要把这本书看出一个窟窿来。他盯着书看了半天,最后说:“我觉得有一个人也许可以给我们答案。”

冯老九扶着眼镜架:“你说的是陈昊?”

周?终于把目光从书移到冯老九的身上,冯老九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说:“怎么说呢,我觉得如果非要那么说,我倒觉得那个顾老更加可疑。”

周?摇了摇头,眼神又直勾勾地看着书,他把手缓缓地伸向书,其他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在周?要翻开书的时候,瘦猴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知道这本书到底邪乎不邪乎。”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瘦猴身上,连有些失神的周?也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瘦猴有些不好意思,擦着鼻子说:“我们家是满族人,老家那儿有请萨满的习俗,我小时候听我姥爷说过有一种方法,可以测试物品到底有没有诅咒。”

胖三好奇地问道:“什么方法?”

瘦猴道:“这个法子叫‘太阴乾坤测’。据说是在月圆之夜,搞一个阳气最足的东西和一个阴气最足的东西,然后将这两样东西各自摆在两面镜子的前面。接着把邪物放在这两个东西中间,然后在前面放一盆水,滴入人血,看血朝哪个方向靠,就可以知道这东西到底邪乎不。”

胖三摸着他肥大的下巴说:“这个说法,我也听人说过,不过那玩意儿貌似很邪乎,它是最接近自然原始崇拜的一种宗教方法,瘦猴你有把握没?”

瘦猴耸了耸肩膀说:“你说呢?你以为我家在深山老林啊?我也只是听我姥爷谈过,从没亲眼看到过。”

周?拍了下桌子说:“试试看吧,的确,萨满这玩意儿可能真的对这类东西有用。胖三你忘记了?萨满最早是在史籍中出现的,《三朝北盟会编》中记载:‘兀室奸滑而有才……国人号为珊蛮。珊蛮者,女真语巫妪也,以其通变如神。’萨满的本义就是通鬼神,如果这本书真的有鬼,那么一定可以被测出来。而且今天正好是七月半,月圆之夜,但是什么东西是极阳、什么东西是极阴?”

冯老九笑了笑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们不是学民俗的吗?”

胖三不想在这种关键问题上丢脸,只有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吧……就是最暖和和最寒冷的东西!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周?摇着头否定道:“不完全是这样的,你们想想看,太极生两仪,而化阴化阳。比方说,我们男人是属阳的,女人是属阴的……”

胖三连忙打断周?的分析道:“打住打住……你还男人和女人呢?我们这里哪里来的女人?你是女人?”

周?瞥了他一眼说:“不学无术的废柴!你想想看,我们男人是属阳的,但是任何属性都附有阴阳两种。即使我们男人身上,也有阴性的东西存在。不过这不是我要的结论,我只是提出最容易获得阴阳的两种东西,其实就是吸铁石啊!笨蛋!”

冯老九拍了下台子说:“我懂了!所以那些看风水的都要用到司南或者罗盘,其实这就是最明显的,是阴阳两极!”

周?双手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说:“没错,磁针是铁打成,铁五行属金,按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金生水,而北方属水,所以北水是金之子。铁产生于磁石,磁石是受阳气的孕育而产生的,阳气属火,位于南方,因此南方相当于磁针之母,所以南宋人就说过了,指南方就是生气所在。”

冯老九接着说:“而磁铁则有两极,n与s,n永远指向北极,而s则永远指向南极!s极为极阳,n极为极阴。找两根吸铁石,然后分别用n或者s朝镜子,我们就得到了最阴和最阳的东西!”

胖三有些悻悻然,觉得没有很好地发挥自己的聪慧,连反应最慢的瘦猴在听到吸铁石之后,都去自己的工具箱里拿来了两块磁铁。

周?去厕所找出一面身份证大小的镜子:“我这里有一面小镜子,你们谁还有?”

随后他们翻箱倒柜地找齐了镜子,瘦猴拿出脸盆,胖三一看连忙喊道:“兄弟,只要几滴血!你以为是杀猪啊!居然拿脸盆!喏,这碗我本来备着去食堂多打点儿菜当夜宵时用的,还没用过,拿去用。”

周?看了看手表说:“ok,现在大家听我指挥!崔老头儿铁定去睡觉了,我们出去在后门那儿开始仪式,不管结果如何,谁都不要给我大声嚷嚷,否则我们明天就会被列为邪教修炼者了!”

众人认同地点着头,猫着腰溜出了宿舍。今晚是月圆之夜,但是月亮红得仿佛染了血似的,那种诡异的红光像在宣告可能会发生不祥之事。

虽然已是深夜,不过天气依然非常闷热。四个人站在宿舍后的一小块空地上,边上就是那条奇臭无比的死水沟,水面上漂浮着许多垃圾。此时月光正好经过一片薄薄的灰云,洒下一片灰白,使得水面看起来像打了一层白蜡,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们四个人把东西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后,由周?最后把书摆在那面镜子的前边。月光透过镜子折射出一种古怪的光晕。三面镜子分别对准三件不同的物品,这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平衡。

胖三搓着手低声嘀咕道:“靠谱儿不?咱们现在有些太过了吧,毕竟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啊。”

冯老九比较同意他的看法,但是同时也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心情还略有些激动。而对于瘦猴,他作为一个满族人,萨满是他们古老的宗教,几千年传承下来,他很相信也很敬畏这些,所以并没有把它当作一种游戏,而是当成一种神圣的仪式。

在这些人当中,周?是心态最复杂但也是最安静的,自始至终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本书,他等待着最后的答案。此时忽然卷起了一阵小风,这种古怪的风吹起了四周的垃圾和树叶,把水里的那股子臭味儿也吹了过来,周围莫明其妙地充斥着一股腥臭味儿,但是周?总觉得这腥臭中还掺杂着一些其他的味道。同时那本书也被风吹得微微抖动,幅度渐渐地开始变大。大家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因为这实在不像被风吹开的,而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那里翻阅着书籍,就连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不禁往后退,被身后的瘦猴一把挡住,瘦猴在他耳边低声地说:“快,可以开始了。”

周?点着头,从胖三手上接过一把剃刀,他小心翼翼地蹲在书的边上,随后闭上眼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头。他只感觉手指头忽然一麻,然后就是细微刺疼,并没他想象中那么疼痛。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出现了一粒豆大的血珠,他用力挤出一滴滴入清水中,随后众人都围了上去,都睁大眼睛看着水面的动静。血滴入碗中,沉入了碗底,随后像有了生命一样,开始拉成了一条直线。

冯老九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血线的走向,发现那细长的血线渐渐地向着s极的方向延伸,在妖异的月光下,形成了一条鲜红的射线,没有半点儿偏差。

胖三看到这里舒了一口气说:“搞了半天居然没有鬼?!”

周?也不敢相信,那么多古怪的事情发生之后,按照太阴乾坤测的法子居然测试出并没有什么鬼怪?那么,那些事又该怎么解释。

冯老九也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失望。周?歪着头,搔着后脑勺儿对瘦猴说:“会不会不准啊?居然没鬼?”

瘦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啊,不过据说这个测试很灵的。如果测出来没事,那么就真的没鬼了,是我们想的太多了。”

胖三拿起碗倒掉里面的血水说:“得了,收工撤吧,戳在这里也是白搭。既然人家萨满大神都给咱们打包票了,咱们还瞎嘀咕什么?没事就是没事。我说老二,你也就别那么孬了。没事,估计那不是什么寿衣,而是一件普通的老式唐装,看把咱兄弟吓的。”

周?傻乎乎地看着那本书,这时候,他们听到楼内传来了脚步声,瘦猴马上说:“不好,崔老头儿醒了!撤啊兄弟们!”

说完还不忘拿走他的那两块吸铁石,冯老九抄起自己那面剃胡子用的镜子也跟着跑了。周?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是现在的确没时间多想,拿起那本书拽着胖三也跟着跑进宿舍。

回到宿舍,四人仍然没从先前的兴奋中缓过神儿来,其实他们心中或多或少是希望有鬼的,这完全属于叶公好龙的心态,这下测出来没有鬼怪,反而让他们觉得意犹未尽。至于周?,心里总觉得那颗种子还在,没有被拔出。

冯老九对周?说:“既然没什么危险,把书给我们也看看吧,到底里面写着什么样的故事,能把我们的老二迷得这样神神道道的。”

说完胖三一把抄过周?手上的书说:“看看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

最搞笑的是胖三居然还把故事给念了出来,一开始还抑扬顿挫的,后面就和老和尚念经没区别了,再后面他也就懒得念了。

冯老九他们一开始都听周?说过,所以简单粗略地看一下前情提要,随后就直接看后面的了。

林旭帮着翠娘把虎子的尸体绑在树上,这个过程中,翠娘的眼泪就没有断过。林旭虽然不知道翠娘和虎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可以肯定翠娘心里对虎子有着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亲手处理自己爱人的尸体,这是一种折磨。

翠娘拿出一张纸符贴在虎子的头上,她抽动着鼻子对林旭说:“虎子哥的衣服现在由你来穿,这张符是可以加速尸体腐烂的咒符,只要……只要虎子哥的身体没了,他就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林旭没有接过衣服,他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翠娘略微把额前的头发拨开,林旭这才算看清这女人的脸,她的脸很好看,非常俏艳,只是眼睛哭得有些肿,所以显得比较憔悴。她苦笑着说:“什么人?呵呵,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是倒斗的手艺人。”

林旭皱着眉说:“盗墓贼?”

翠娘瞪大眼睛说:“你不要张口一个贼、闭口一个贼的,现在偷咱们国土的是日本鬼子!杀我们中国人的也是那群鬼子!”

林旭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他抬手说:“对不起,我说错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还有这包东西是什么?”

翠娘的脾气很直,她见林旭放低姿态道歉,也就哼了一声说:“你本来可以不掺和进来的,不过现在你也逃不掉,成了我们七个人中的一个。如果你死了也必须找到下一个继承者,否则我们几个兄弟都会被你害死的。”

林旭接过衣服,但想到这衣服是给死人穿的,还刚刚从一个死者的身上脱下来,就觉得十分别扭。虽然他不迷信,但毕竟是个中国人,中国人对这类事有着骨子里的忌讳。

翠娘催促他快一点儿,说:“快,穿上就走,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停留,总之到了地方,就告诉你这事。”

衣服对林旭来说太大了,他解开裤子的皮带准备系在外面当腰带。翠娘一看摇头道:“不行,你必须用红腰带,否则你挨不过,邪气很快就会上身的。”

林旭笑着摇头道:“我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对鬼神抱着敬畏的心态,但是我不相信,我的信仰是科学、是民主。”

翠娘捡起地上的红腰带走到林旭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他缠上,没好气地说:“我管你信什么!但是如果因为你再有弟兄牺牲,我就对你不客气。”

因为姿势比较暧昧,林旭的脸不争气地开始发红,他没想到虎子一咽气,这个女人就从绵羊化身为母老虎。他叹着气自我开解:“好男不和女斗,现在我们必须往上海方向走。”

翠娘又摆着手说:“不成,你得跟我走。”

林旭和翠娘因为去向问题产生了分歧,他们两个人虽然一边走一边说,但始终没有离开这个林子,他们只要踮脚回头望,就可以看见虎子的尸体。

林旭停住脚步对着翠娘说:“翠娘姑娘,我觉得既然我们分歧那么大,那么各走各的道,我必须去上海与总部队会合。我是……”林旭的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虎子的尸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像是化掉的蜡一样,尸体的脑袋已经化了一半,而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肩膀一直在抖。如果不是确定他是一具尸体,还以为这个人急性羊痫风发作了。

林旭看到这一幕立刻想要往回跑,他以为虎子还没有死透。翠娘一把拉住他说:“别过去,他现在已经尸变了!我用化尸符治住了他,你现在过去让他接触到生人的气息,不出一刻钟他就会挣脱墨绳,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前走,走到大概两米开外的地方见林旭并没有跟上来,她回头对他喊道:“快走啊!他身上的尸气很快就会引来那个东西,那时就跑不了了!”

林旭对这种事根本没有概念,他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些什么尸变啊、僵尸啊,但他还是本能地听翠娘的话跟了上来。

翠娘见他跟来,稍微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书呆子终于开窍了。但是还没等她那口气舒完,她双目大睁,仿佛看见什么鬼怪一般,连忙往回狂奔好几步,拽着林旭的手就往林子外跑,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又一把的盐巴往后撒。

林旭还没从先前的震撼中缓过神,就感觉身后阴风大作,吹来一股非常浓烈的血腥味儿。林旭纵然是打过仗,也整天和重伤士兵在一起,闻得最多的就是血腥味儿了,但这种味道让他瞬间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那种味道就像几千人几万人的血肉腐败发酵的味道,闻到这种味道不禁让人想到地狱中的血池。

两个人直到跑出林子才停下脚,翠娘跑得几乎无法呼吸,但还是不敢回头。林旭感觉这股味道渐渐消失之后才回头看去,身后并无一物,一切都很正常,可是那种被追捕的感觉还在。他纳闷儿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翠娘抬头看着破晓的旭日,感觉周围没有一丝阳光的温暖,灰蒙蒙的浓雾包围着周围的林子。远处还能听到细微的枪声和乌鸦叫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和林旭口袋里那个差不多的包裹,不住地抚摸,眼里又溢出了泪水,嘴唇不住地颤抖,仿佛在喊着虎子的名字。

她擦干眼泪对林旭说:“就因为这个东西,就是因为‘它’害得虎子哥也……呜……”

林旭见她又忍不住开始哭泣了,便不再搭话,抬头见天已经亮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必须找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歇脚,至少得吃点儿东西,否则再这么奔跑下去,估计连苦胆都会跑得吐出来。林旭扶着翠娘说:“翠娘姑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们这里应该还是南京郊区,虽然不知道这里的战况如何,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回上海好。”

翠娘摇头道:“不行,你得跟我走,替我们做一件事。”

林旭皱眉道:“做什么?”

翠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信任和保留,她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不要管,你也感觉到了,追着我们的东西绝非善类,这样厉害的东西如果你单独一人必死无疑,你的死活本与我无关,但是现在你既然身负那个东西,就是七人之一,不可避免地要随我同行。”

林旭见彼此都不信任,也不想与她多接触,但是他又想到虎子死前那种死不瞑目的表情,那种至死都想要托付的表情,就觉得如果不同她同行,那么首先对不起的就是已经死去的虎子,而且她一个女人上路也太危险了。

林旭抱着死者为大的心态,拍着自己的药箱说:“走吧,我随你去。”

东方已泛白,晨鸟的叫声把周?从半梦半睡中吵醒。他揉着肩膀发现自己居然就那么睡着了,再看闹钟,已经是早上五点。这时候,宿舍里除了胖三那夸张的呼噜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原本大家昨天夜里在网吧玩游戏玩到了凌晨,随后又是那么诡异的萨满仪式,接着便是一直看那本小说,这样消耗精神,即使他们几个人年轻力壮也熬不下去了,纷纷倒头睡去。

周?都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甩着胳膊想要把小说放好,没想到原本放在那折叠桌上的小说再一次不翼而飞。周?连忙叫醒离他最近的瘦猴,问他小说在哪儿。瘦猴揉着通红的眼睛指着胖三说:“不都是他拿着在念吗?你问问他去。”

此时冯老九被他们的说话声给吵醒了,他四处找自己的眼镜,嘴里问道:“几点了?今天是什么课呀,我实在顶不住了,还想再睡一会儿啊……”

周?拍着胖三的肚子说:“哎!给我起来!”

胖三哼哼了两声,吧嗒着嘴巴转了一个身,居然又睡死了。周?使出绝招,按住胖三的口鼻,不到一分钟,这雷打不动的懒猪终于被硬生生地憋醒了。他狂躁地吼道:“我靠!你小子以后再耍这一手,你信不信我晚上偷袭你啊。奶奶的,这会憋死人哪!”

周?对这一撒手锏颇为得意,但是此时他更加关心那本小说的去向,他问道:“书呢?”

胖三反问道:“什么书?”他过了三秒钟,终于从睡眠中彻底醒过来,摸着脑袋说,“哦,你说那本小说啊,我放在桌子上没动啊。”

周?回头问依然还在床上躺着的冯老九:“老九,你动过没?”

冯老九因为一晚上都跟这三人耗着,所以基本处于半昏睡状态,他迷糊地说:“没啊,我见胖子念着念着睡着了,我也倒头睡了。今天还有课呢,别烦我,让我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周?摸着头,这本书不是第一次莫明失踪了,莫非这本书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又回到图书馆了?不对啊,不是说没有鬼吗?周?越想越烦躁,干脆倒头蒙头继续睡,他说:“胖三,替我请假,就说我拉肚子了要请病假。”

胖三撑着腰顶着大肚子摇头说:“老二,你别净想着先下手为强,在我之前提出这个要求。我告诉你今天是陈昊的课,你自己看着办,他可是盯你盯得很紧啊。”

周?非常不痛快地扔开枕头,哀叹一声,脱掉t恤走进洗手间。身后则传来胖三的奸笑声:“该不会是咱们的陈老师看上你了吧?瞧他看你的眼神,啧啧。”

周?换好衣服,一脚踹开厕所门,对着胖三说:“说真的,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个玻璃(同性恋),就算是,也别把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划为同类。他看上我,我未必看得上他,除非他变性,不!即使他是个女的,我也敬谢不敏!”

虽说情势所逼只得去上课,不过刚刚过去二十分钟,周?就已经昏昏欲睡,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来。胖三那肥大的身躯给了周?最好的掩护,即使他趴着睡也不会被发现。况且陈昊上课从来不会叫人回答问题,他只是自己说,说完就走人。他热衷的是点名,以及报一下没到的人所扣除的学分。

“好,那么接下来我来点名……对了,周?你下课后留一下。”

周?耸着肩膀,无奈地直摇头。坐在前边的胖三贼溜溜地回过头,笑着做着鬼脸,貌似在说,你瞧人家是盯上你了不。

当然,这点周?是犹如喉间卡刺,无法言苦。周?来到陈昊身边,陈昊头也不抬地指着那几本书和一张字条说:“这些书看完了,你还了再去借五本,单子在这里。”

周?垂着手没有接过书,他一脸遗憾地学着京片子味儿道:“哎呀,实在不巧,我不在图书馆打工了。对不起您嘞!”

出乎周?的意料,陈昊头猛地一抬看着他半晌:“你……为什么不干?”

周?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他倒退一步干笑着说:“这不开学了吗,我得专心学习。”

陈昊眼睛闪过一丝试探的味道,他放低声音问道:“没有其他的事情?比方说……”

周?也压低声音,试探着反问道:“比方说?”

陈昊没办法从周?的眼神和表情中察觉到他要的神色,他略微抬起头说:“没什么,我自己去还就可以,你不去……也好。”

陈昊没有察觉周?的神色,但是他的神色没能逃过周?的眼睛。周?倒是想要探知他那个失踪胞姐的事情,他要确定他姐姐的发疯和失踪与这本《七人环》到底有没有关系,昨天晚上的测鬼实在是蹊跷太多,而且这本书又一次莫明失踪,说一点儿危险都没有,估计连鬼都不信。只有确定陈昊姐姐的事情之后,才能让他彻底安心。

陈昊见周?没有马上离开,问他还有什么事吗。周?搔着后脑勺儿故作神秘地说:“我……我在图书馆看到了一本书。”

陈昊没有兴趣地嗯了一声,周?发现还得再加料,他虚咳一声,又说道:“这本书有些怪……貌似讲的是……几个盗墓贼……”

陈昊听到最后三个字时终于停下笔,他啪的一声合上书本,用眼神示意周?跟他走。周?其实并不想看到他的这种反应,因为他这种反应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知道这本书,而且十之八九他姐姐的事就是和这本书有着密切的关系。

陈昊把周?带到地下室,那里除了破旧的课桌椅和一些破损的教学器具外什么都没有,连灯都没一盏,大白天都是伸手不见五指。陈昊刺的一声点了一根烟,微弱的火光照得他英挺的脸有些异样,在周?看来怎么都有些不太像陈昊。

陈昊单刀直入地问道:“那本书你看了?”

周?犹豫着要不要回答,陈昊见周?不答,猛吸了一口烟,许久才开口道:“如果你没看过,那么我建议你忘记那本书,然后永远也不要去那里。”

周?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果看了呢?”

陈昊严肃地开口道:“那么就完了。”

周?心虚地笑着说:“您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看了一本书怎么就完了?”

陈昊基本已经确定周?绝对看过那本书,他说道:“那本书是一本鬼书。”

周?的背后不知为何开始有些发冷,但是想到昨天晚上的仪式,好歹他有些心理安慰,他讥笑道:“鬼书?您在说笑话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陈昊没想到周?会那么说,这让他也有些迟疑,他开始怀疑周?到底有没有看过那本书,毕竟现在写盗墓的书层出不穷。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总之,那本书的情节会影响到现实生活。”

周?连忙问道:“你也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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