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圈套 一

俞威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如何从会议室回到酒店楼上自己的房间的，他也记不起来刚才是如何签的合同、如何与陈总他们热情离别，更不愿意再往想别离时托尼的那副嘴脸。他一进房间，就把自己几乎扒了个精光，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一万多块钱的行头扔得房间里四处都是，身上就剩一条CK牌子的内裤。他仰面躺在硕大的床上，两臂张开，两条腿的膝盖以下在床沿外面耷拉着，就像一个下面被截短的“大”字。他历来没这么窝囊过，而此刻恰恰原本应该是他最景色最自得的时候。做得多么逊色漂亮的一个项目，没想到本应该是最高潮的尾声，却是如此的失败和狼狈。俞威感觉浑身火辣辣的，尤其是脸上，似乎刚被人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俞威想，右边的一下是陈总扇的，左边的一下是那个托尼扇的。忽然，房间里有什么声音，开始时很微弱，但越来越大了起来，俞威回过神来，他听出是手机响了。他滑到地毯上，区分着声音的来源，由于他也记不起来刚才把手机塞在哪件衣服的兜里，又把衣服扔在哪儿了。他爬向门口，忽然发觉在松软的地毯上爬行原来是这么舒服，他真想这样一直爬下往。到了门边，他抓过地毯上的西装上衣，从里面翻出啼声越来越大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按了接听键：“喂，是我。”“老俞，我老范啊，忙呢吧？是不是正‘请勿打搅’呐？哈哈。”俞威坐在地毯上，靠着墙壁，没好气地说：“扯淡。刚回房间，陈总他们刚走。”“签了吧？肯定没题目的，恭喜恭喜，我给你庆祝庆祝。”俞威硬邦邦地说：“没什么好庆祝的。你在哪儿？”“我在大堂啊，就在楼下。这会儿还早，出往转转吧。”俞威想起来了，他几乎把和老范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这个老范就是泛船系统集成公司的老板范宇宙，主要经销UNIX系统的服务器，和俞威在合智项目上一直合作，今天也从北京飞来香港了，说好晚上聚聚的。俞威一边撑着站起身来，一边回答：“真忘了，晕头转向的。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来。”俞威便穿上一身休闲舒适的衣服，坐电梯下了楼。出了电梯，他往大堂看往，大堂里虽不能说熙熙攘攘，可也有不少人，但俞威仍然一眼就看到了范宇宙，他和大堂里的所有东西都太不协调了。大堂里有四根又高又粗的圆柱，都是黑底白纹的大理石外表，很是气派，圆柱靠近空中的局部是一圈底座，范宇宙就靠在最远处那根圆柱的底座上。他个子不高，但很壮实，上身的宽度和胸背的厚度简直相差无几，大大的脑袋，短粗的脖子，剃着方方正正的平头，活像一个刚被锻打得敦矮壮实的钢锭。范宇宙衣着一件宽大的套头衫，下摆垂在裤子外面，显得上身很长腿很短，下面衣着皱皱巴巴的宽大裤子，脚上是一双凉鞋，他双手背在身后靠在柱子上，左脚撑在地上，右腿向后弯起来，右脚底蹬在柱子上，大脑袋转着，眼睛扫着大堂里过往的人，由于过往的人也都情不自禁地要多看他几眼。俞威心里暗笑：“这老范，门童居然放他这样的进来了。”俞威走到范宇宙前面不远，范宇宙也看见了俞威，便离开柱子迎了过来。范宇宙笑着先开了口：“老俞，这中央我呆着不安闲，咱们先出往上了车再说往哪儿。”俞威容许着，把胳膊搭在范宇宙的肩膀上，向外走往，他忽然感觉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他俩，猛地意识到两个男的这么亲密确实有些扎眼，便把胳膊收了回来，和范宇宙也稍微拉开了些间隔，范宇宙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俞威的这些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