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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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跳下床,拽着我就往外拖。

“你放手,你放手,”我用力的打他。

“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走?”

整个床全着了,火苗舔着棚顶,烟已经呛得我嗓子发苦,我挣了他,怀里抱着热水袋,要过去拿我的包袱,杨骋风过来,拉着我冲了出去。

“杨骋风,你混蛋,那是我的家,那是我的家!”我死命的撸了他的手,要冲进去拿包袱,那里面有萧靖江送我的衣服和袜子啊,一条胳膊拦腰抱着我,贴进他的怀里,耳边听到他吼道,“火!那是火!你不要命了吗?”明火已经蹿上了棚顶,粟子杆见火见着,眼看要塌了,我急了,低头瞅准他的脚,使劲踩了他,他“哎哟”了一声,放了我,我便冲了进去。

地窝子里已经全是烟,什么也看不见,屯的柴也全着了,火光熊熊。我摸着到左面那个土墩,拿了包袱,要往外走。东面的棚顶突然全塌了下来,正找不到路,突然背上和头上一紧,有人拽了我的衣服和头发,硬生生的把我从坑里揪了出来。

“杨骋风,你!”我的泪迸了出来,声嘶力竭,“杨骋风,你不是人,那是我的家,我的家,你,你烧了它,你烧了它,你不是人,那是我的家呀!”

“够了,你这个蠢猪,你不要命了吗?为了那个破窝,你不要命了吗?”杨骋风的眼都红了,“那是个什么?是个破窝!你的家?你要吗?我赔你,我赔给你,一个杨府够不够?一个杨府够不够?!我赔给你!”

“你给我滚,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滚!”我的嗓子哑了,泪流了出来,“杨骋风,是,你有个好爹,有个三品大员的爹,你生下来就有大房子住,锦衣玉食,可是杨骋风,我告诉你,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你懂吗?你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你爹,你有什么?杨府?杨府了不起吗?大房子了不起吗?那是家吗?你懂什么是家吗?”我咽了口气,“是,我这是个窝,是个草窝,是个你说的破窝,可是那是我家,那是我自己的家,那是我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烧别人的家取乐你就烧,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什么东西?!”说到最后,我喊了起来。

杨骋风红着眼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就这么互相对峙着,背后,火光冲天。

我呆呆的望着我的地窝子,泪,似乎冻在了脸上,我的家呀,我的家呀,那是我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家呀,就这么烧了,就这么烧了……

火势渐小,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的味道。良久,听他缓缓的道:“是,你说的不错,我是有个好爹,生下来锦衣玉食,锦衣玉食有错吗?这世间,哪个人不想要锦衣玉食?那个傻小子那么奔功名,为什么?不也是为了锦衣玉食?跟我回杨府,立时就有锦衣玉食在你手边,唾手可得,司杏,跟我回杨府吧,我赔你一个家。”

“哼,”我冷笑了下,“杨大公子,你连家是什么都不懂,赔我?你走吧,你有个做官的爹,烧了我的家,我奈何不了你。但烧光了,你的乐子也该找完了,请回吧。”

“司杏!”他抓了我的肩猛扳过来,声音陡的高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湖州,来找那个傻小子!现在,居然还要为他呆在这里,你,你……你还等着那傻小子给你幸福吗?不可能的,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他能给你什么?他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自己比我更明白,他根本考不上的,考不上的你明白吗?就他,即便考上了又怎么样?他可能在场面上混下去吗?可能吗?”

我甩了他的手,大声说:“幸福要他给?杨骋风,你根本不懂!我告诉你,不是!我要自己挣,我要自己挣我自己的幸福!”

“这里?”杨骋风指着那一堆黑灰,“这里有你的幸福?”

我转过身,不想再理他,只冷冷的说:“我有我的幸福,我有我的生活,谢杨少爷累心,请杨少爷回吧。”

好半天,杨骋风也极冷的说:“这么说,你非要守着那傻小子了?”

我不语,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哼,一个奴婢,你真能逃的过吗?大宋律例是怎么说的?你不会不知吧?”我心里一紧,果然,杨骋风还是说到了这一点,“你若不想那小子落个隐匿之名,最好还是乖乖跟我回去。”

“杨骋风,我自从君家出来,君家都不追究,于你何干?”

“我是大宋的子民,我爹又在掌管司法的大理寺做事,抓捕作奸犯科者,自是我的本分。怎么,你还有何话说?”杨骋风的嘴脸又恢复了以往。

“杨骋风,我告诉你,你别欺人太甚、栽赃陷害!他根本不知道我是逃出来的,因为,我伪造了卖身契给他看,他看了,信了,也没有理由不信,因为我把对券伪造了。你若是捉,你便捉我,捉回去,也许君家会给你几个赏钱。”

“哈哈,你还伪造了对券?我才不信,你能拿出来给我看看?”杨骋风伸了手来。

我刚欲拿,忽然念头一转,“杨骋风,你莫想诳我,这对券我自是有的,是我伪造的,是我一个人伪造的,和谁都没有关系。可还轮不到你看,我信不过你,你给我撕了,我还要再做!”

杨骋风又大笑了起来,“司杏啊司杏,你便是你,再有第二个旁人也冒充不了你,本少爷的心思,你倒是极明白的。不过——”他收了笑,盯着我,逼了过来:“你以为我这大理寺少卿之子是玩的?你瞧瞧,这是什么?”他从怀里掏了一个信封,借着火光的残亮,我清楚的看到,那正是我丢的那封信。

我目不转晴的盯着他,他极得意的晃了一下,又收进怀里,吹了口气:“司杏,你信里的话都极亲热,送到官府去,再加上我这朝廷命官之子的证言,恐怕,嘿嘿。”

我背上的汗流了下来,我不怕君闻书,因为我只和萧靖江通过两次信,恁是谁,也只能抓我,而对萧靖江却是不能就说什么的。而现今,杨骋风手里正握着一封,更何况,确如他所说,根本不需要他暗示什么,他的证言,哪个州官敢不信?

“怎么样?跟我走吧。”他见我不说话,知道自己得了逞,更加自负了。

我站着不动,脑子里却在想着对策。

“走啊!”他催促着我。

我想了想,既落下风,口气就软,“不知杨少爷要带我去哪里?”

“嘿,说了一半天,自然是去我家。难不成,你从君家跑出来,却让我送你回君家不成?那岂是我能做出来的?”

呸!我心里暗想,嘴上却问,“去你家做甚?”

“呃,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总是不让你饿着就行了,保管不比你在君木头那儿差。”

我的脑子又转了起来,去他家?我从君家逃出来了,却又去他家?君闻书虽然沉闷,曾坐视我被冤而不管,只拿我做下人,但好歹是个君子,在琅声苑呆了近三年,倒是没骚扰过我,而眼前这个人……回君家,可能就要被打死了,死也罢了,生不如死呢?……,我不敢想下去。可是,如果跟他去,我自己的命运固然未卜,可能连在君家都不如,更何况,他可能会以此要挟萧靖江一辈子,萧靖江的前程……,不行,哪儿我都不去。于是我淡淡的笑道:

“杨少爷,您不用费心了。我这条命本是拣来的,不值钱,不用劳杨少爷拿萧靖江要挟,也有失你的风仪,我,自我了断吧。”君家我不敢回去,真不敢回去,本来就因为得罪了眠芍挨了两次毒打,已经属于“备案”的,这次出逃再被抓回去,我还不如直接死在外面。

“什么?你——想死?”杨骋风吃了一惊,“为了他,你要去死?”

“杨少爷,不用那么想我,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于他无关。”

“哼,”杨骋风把一根棍子狠狠的踢出去老远,“好,你有情有义,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今天死,他明天就活不了,我让他一家都活不了!”

“杨骋风,要挟别人,岂是男人所为?”

“你不用拿话激我,我杨骋风从来都是做光明磊落的小人,绝对不用下三滥的手段,你从君家跑出来,偷着和那小子私会,他本就是隐藏不报,论律自该连坐,我冤枉了谁?你又有何话说?”

我确实无话可说,招数都用尽了。看来,我必得低一次头了。我仔细的又盘算了一下,忽然笑了,“杨少爷,你不用要挟我了,我,回君家。”

杨骋风吃惊看着我,“你没事吧?你是说,你要回君家?”

“是,我要回君家。”

让绑架者的阴谋失败的对策便是,人质自杀。杨骋风要要挟我,以我的把柄、拿了荸荠来要挟我,如今,也只有我回君家才能保全萧靖江了,他是无辜的,不应因为我而受牵连,更何况,他,是我的荸荠。我,宁愿当个自杀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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