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受制(一)(1 / 2)

加入书签

第97章第六十九章受制(一)

跑是跑不了了,一天到晚身边至少围着两个人,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着把孩子生出来。杨骋风让郎中列了许多忌宜事项,让丫鬟们反复背诵,并严格遵照执行,做错了一点儿事,就是一个耳光。他连书也不让我多看了,理由是费神。我每天到花园散步,他也要亲自跟着去,尤其不让我去湖边。他禁止所有人在我住的院子里奔跑、大声说话,这儿每天静悄悄的,像一座坟墓。

我的妊娠反应很厉害,刚开始吃什么吐什么,连饭菜的味道都不能闻。杨骋风一连请了好几个郎中,都说这是正常的反应,最后一个郎中说,扎针可以好些。他反复确认不会导致流产后才让郎中扎,自己站在旁边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像是在给他扎针。

刚开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些憎恶他。慢慢地,他长大了,有了胎动,我也觉得很奇妙——这是我的孩子,他和我是一体的。有时我也会拍拍他,感觉到他在动,就会不由自主地笑笑再接着逗他。更多的时候,我默默地担心——会不会真是个畸形?那我可欠他一辈子了。阿弥陀佛,菩萨原谅我吧,要怪就怪我,千万不要让他是个畸形,不要是个畸形……。

有了孩子,并不妨碍我们同床而眠。我提出的两人睡不方便的理由被否决了,杨骋风说他要照顾我,我身子不方便,旁边不能没有人。于是,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我听听,是不是又长大了?”

“没什么好听的,不会那么快长大。”我讨厌他靠近我。

“不,我要听一会儿。”他便趴上去听一阵儿,有时会咯咯地笑,我好奇他笑什么,却忍住了没问,管他笑什么!然后,他就把我拉到怀里抱着睡,而我的姿势永远只有一个——背对他,尽量蜷缩身子。

日复一日,时光像庭院里的风,倏地过去了。冬天来了,院子里常见的落叶也没了踪影,树上光秃秃的,偶尔有几只麻雀蹲在地上啁啾一下,便无了声息,四处有一种清冷的寂静。后来就下起了雪,或大或小的雪花飘落下来,檐下的冰棱长长的,风一吹,它们摇摇晃晃的,院子里便有碎冰落地的脆响声。

我守在屋子里无处可去,反正每间屋子都有暖盆,一向怕冷的我不必担心。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我待在哪儿都无所谓。每天可以去花园,但身后的人寸步不离,有冰雪容易滑倒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去的,而且待一会儿就得让我回来。次数多了,我也不用他们提醒了——套中人生活得久了,自然知道套子的边际在哪儿。我也不想让翠环她们为难,我相信孩子如果出了事,杨骋风真会让她们去死。哼,都是丫鬟,非要这么看紧我,我宁愿像翠环她们那样挨打挨骂,都不要睡在他身边!

就这么安静地过着日子,什么也不敢去想。杨骋风有时会拿些番商送来的新奇货品摆在我面前,我看都不看——二十一世纪的东西我都见过了,还稀罕这些?闲极无聊就看看上面的字,阿拉伯文最多,我都不认识,偶尔也会有英文字,上辈子学的差不多全忘了,连猜带蒙呗,闲着干什么?有时也曾动念头给孩子做点儿什么小东西,再一想算了,杨家有的是钱,早就准备好了,况且我什么也不会,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杨骋风发觉我对这孩子有特别深的感情,虽然随着他在我肚子里一天比一天活跃,我确实已经很在意他了。

新年到了,我毫无感觉,也不敢有什么感觉。二十年来,没有一个新年比今年惨。我现在学会了麻木,不敢想,想起什么就会不断地流泪,想起什么都会让我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想什么都不会比腹中这个一天比一天大的孩子带给我的感觉更强烈。不想,不敢想。杨骋风说我不会死,他说得对,我不会轻易死的,哪怕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棵草,我也要舔着上面的露珠活到最后。我想活,无论什么情况我都要继续活下去。我逼着自己什么也不想。

我盼着他去湖州,甚至头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杨骋风,今天都腊月二十了,你不回湖州尽孝道?”

他不动声色,“咱今年不回去了,省得你动了胎气。”

“你自己回去吧,我不去,反正这里什么都有,翠环她们也都在。”

他笑了,“现在这么善解人意了,那么晚上……”

“杨骋风,你想都别想!”我扔了筷子。

“哈哈……司杏,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玩心眼儿了?你只适合和天斗,不适合和人斗,以后别干这种事了。”我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别生气了,只是开个小玩笑。”他收起笑脸,“我要和你在一起,实话说,我不放心你。”

我咬了咬嘴唇,我现在就像一个犯人,是杨骋风的生产机器,要给他生个儿子,儿子生出来,我的义务也该尽完了吧。这个孩子,会是个儿子吧?有时我也在心里祈祷:是个儿子吧,千万是儿子!杨骋风再碰我一下我都觉得难以忍受。

吃年夜饭时,杨骋风笑嘻嘻的,“司杏,来,这边坐,小心小心,肚里可是我杨家的小少爷小小姐,嘿嘿……”

我按捺着恶心坐了过去。

“来来来,吃菜,吃这个,这个补,吃了好。”他动手剥了只虾给我,掐头去尾抽出黑线,剥得一干二净地放在我面前,我不声不响地夹起来就吃,他歪着头瞧着,“你好像很喜欢吃虾。还记得那年过年你也吃了好些虾,到底是海边长大的。”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不记得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