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1 / 2）

杨戬与寸心并肩在前面走着，众人不约而同地离了两人老远，哮天犬刚想跟上前去，被老六直健一把拽了回来。

回到杨府，杨戬在前院停下了脚步，眼神深邃地看向寸心，缓声道：“金蝉子重回天廷论道，是应你所请的？”

寸心星眸潋滟，坦然微笑道：“二郎猜到了？”

后到的众人见两人在前院说话，便各自散开了，哮天犬也被直健直接拖走。

杨戬单手搭上她的肩，沉声道：“金蝉子本受嫦娥仙子所托，来解天廷之危，将我等引出了南天门便已完成仙子所托，若不是你劝说，金蝉子也没有再回天廷的必要了。”

寸心轻轻一笑，认真看着他道：“金蝉子大师能与你打成平手，他说的话自然会有些分量。——二郎可有怪我多事？”

杨戬微微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寸心，其实你也不愿见我继续与天廷为敌的，对吗？”

寸心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颔首：“嗯！”

杨戬不禁抚上她的脸颊，眼神脉脉：“可在天界，你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相信我会罢手？”

寸心唇边笑意更甚，看向他的眼神愈发温柔，她再次轻轻颔首：“是，我相信。二郎天眼既开，自然能体察三界众生；更何况，还有哪吒、梅山诸位兄弟，以二郎的心性，自不愿他们一直背负着妖孽的罪名。”

杨戬情不自禁地用指腹轻轻拂过寸心的脸庞，眼底是满满的柔情笑意，他叹道：“知我者，寸心也。”

寸心只静静地回望着他，眼里满是深情。

两人四目相对，只觉纵然无言，亦是满怀欣喜。

半晌，杨戬忽想起一事，问道：“寸心，你说玉帝是否真的是听了金蝉子所言，幡然醒悟？”

寸心唇边笑意微微凝滞，半晌才缓缓摇头道：“倒是天蓬元帅的话让我大概猜到了三分。”

杨戬与她心意相通，只问道：“你说的可是元帅说的‘一句话吃遍三界’那句？”

寸心轻轻点头道：“正是。应是元帅已经听金蝉子大师说过一回，方才如此一说，想来‘以柔克刚’也是天廷的化解之道。”她看向杨戬，眼中带了钦慕之意，“二郎此时问起，想来心中早有疑虑，难得二郎在南天门时，也愿意妥协。”

杨戬微微一笑，眨了眨眼道：“不知是谁告诉我，法力再强，也有不可为之时？”

寸心不觉两颊有些微烫，轻轻垂了眸赧然道：“二郎……”

杨戬轻轻抬起了她的脸，直直望进她的双眸，眼神缱绻：“寸心，你说得对。正如金蝉子所说的，法力再强，也不过是匹夫之勇。天廷痼疾也非杀进瑶池便可解决。既然天廷一改咄咄逼人之势，我杨戬退让几分又有何妨？大不了，与你一般做个离经叛道之人便是了。”

寸心轻笑出声，却也带出了点点泪光，她柔柔唤道：“二郎！”

杨戬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轻叹道：“寸心，与你相识越久，越觉得你心事颇重，想来是天条之故，从今以后，你可说与我听，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好不好？”

寸心心中剧震，没承想自己虽未提一言，却被他一一看在眼里，这番话竟比她自己说来更深切几分，一时间她热泪盈眶，心里只想着：原来，他竟如此懂我！她情不自禁回拥了杨戬，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应道：“嗯。”

突然，一阵灼痛袭来，寸心微微一僵，眼中的泪落得更急，唇边带了些凄楚的笑意。

杨戬只觉怀中的寸心有异，忙松开她细细看道：“寸心，你哪里不舒服？”见她唇色有些发白，便要施法。

寸心先一步止住了他，摇摇头拭泪温言道：“二郎，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杨戬不疑有他，点头道：“我先送你回房间。”

寸心唇边不觉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温顺地点了点头，杨戬便执了她的手，带她朝居室走去。

寸心只痴痴地望着他宽阔的后背、浓密的墨发，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

回了房后，杨戬虽见寸心面色无异，仍放心不下，便问道“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让三妹过来？”

寸心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一向体弱，又连日辛苦，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杨戬见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坚持，只叮嘱道：“那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请师父过来与你瞧瞧。”

寸心柔声应道：“好。”

杨戬再看了看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刚走到门口，忽听寸心唤道：“二郎！”

他刚回头，寸心便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有些诧异，下意识地只手揽住了她：“寸心？”

寸心窝在他的怀里不肯抬头，只是有些孩子气地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再抱抱你。”

杨戬不禁失笑，眼底满是柔情：“傻瓜，待我们成亲以后，我日日让你抱可好？”

寸心闻言有些羞赧地松了手，轻啐道：“二郎只会取笑人！”

杨戬轻笑着捧起她的脸，望向她灿若星辰的眸子柔声道：“明日师父给你看过后，若无大碍，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爹娘和大哥，然后我们即日成亲，好不好？”

寸心心下一酸，面上却笑意深深，只有些贪恋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她含笑道：“好。”

杨戬一时情动，忍不住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然后松开了她叮嘱道：“好好休息。”见寸心点头，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轻轻掩了房门，待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含了笑意举步向前院走去。

房门内，寸心一手捂紧了心口，一手捂住了唇边不自禁逸出的呜咽，倚了房门缓缓滑坐在地，泪已满襟，却哽咽难鸣。

杨戬回到前厅，便见梅山兄弟、杨婵、哮天犬等人聚在一处，玉鼎真人也赫然坐在其中。

杨戬大喜上前施礼道：“徒儿正想着去请师父，没承想师父竟已先到了。”

玉鼎真人摇着葵扇颔首道：“为师一听说天廷封神，便过来了。找师父，可是为三公主的事？”

杨戬点头道：“师父所料正是，徒儿见寸心此次甚是容易疲惫，不知是何缘故？”

玉鼎真人张了张口，却见了杨戬关切的神色，始终不忍，便道：“公主自幼体弱，本常年在西海龙宫静养，此次弱水之患，已耗费了她许多元气，加上殷纣王的炮烙戾气，”他顿了顿，不由微微別开了眼，才继续道，“戾气太盛，自然伤了三公主根本。无妨，要公主多加静养便是。”

杨戬见玉鼎真人所言与寸心之言并无二致，放下心来颔首道：“徒儿明白了。”

哮天犬凑了上来笑嘻嘻道：“主人，刚刚我们正在商量你与三公主的婚事，”他想了想，不放心地确认道，“主人，你会和三公主成亲的吧？”

杨戬含笑摸了摸他的头，抬头看向杨婵商议道：“三妹，我想先带寸心去见过爹娘和大哥，然后再回来筹备婚礼。”

杨婵颔首笑道：“那二哥可定下了婚期？”

杨戬显是已然想了许久，随即答道：“我寻思着，三月初九是个好日子，也还有近三个月，时间上虽赶了一些，却也不算仓促。”

梅山老大康子真拍手笑道：“三月正好，二爷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帮二爷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梅山其他兄弟喜笑颜开地齐齐点头。

玉鼎真人犹豫着开口道：“徒儿，这……是不是太晚了些？”他艾艾解释道，“唔，为师的意思是尽快举行，以免天廷阻挠，夜长梦多。”

杨戬未觉有异，只笑道：“徒儿明白师父所虑，只是徒儿不愿寸心委屈，虽然徒儿给不了寸心锦衣玉食，可也不想寸心仓促下嫁，故而才有此安排。”

玉鼎真人见杨戬如此说，又不好明言，只得道：“那你还是与三公主再商议一下才好。”

杨戬点点头道：“徒儿记下了。”

众人均是喜气洋洋。

梅山老五郭申对杨戬道：“二爷，那我们兄弟明日一早便回趟梅山，也好备下贺礼啊！”

杨戬拱手笑道：“有劳诸位兄弟了。”

杨婵笑着与杨戬商议道：“二哥，我想明天去趟华山，若无其他事，我即刻返回可好？”

杨戬沉吟着颔首道：“也好，你既受人间香火，责任也比从前更重，是不可太过偷懒。”

杨婵抿唇笑道：“二哥这话，愈发像我未来嫂子常说的了。”

杨戬颇感无奈地看着她，虚指点了点，轻叹着摇了摇头，唇边却带了温暖的笑意。

一旁的哮天犬急急问道：“那我呢？主人，我可以做点啥？”

杨戬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我请老大写请柬，到时候就由你去送可好？”

“嗳！”哮天犬欢快地点头应下了。

玉鼎真人见众人皆有喜色，心头不由更为沉重，只好撇开了头看向厅外的一袭月色不语。

夜色渐浓。

房内的寸心苍白着脸抬起了头。

今日的痛楚已过，寸心几近虚脱。在冰冷的地上歇了数息，寸心这才挣扎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到了案几前。

寸心微微阖了眼眸，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又带了坚毅决然之色。她在案上抽出一方纸笺，执了笔便望着雪白的纸笺怔怔地出神，半晌才颤抖着提笔写到：“二郎：”才写了两字，寸心忍不住搁了笔掩面无声饮泣，待心情稍微平静些了，她才咬牙继续写道：

二郎：

寸心自幼受教于司寇殿，深知天条戒律，实难与你长相厮守，故就此别去。广寒宫仙子嫦娥，乃品貌无双之佳人，与二郎甚为相配，望二郎珍惜。

勿念。

寸心

寸心一字一顿，认真写完后才无力地搁了笔，见已过子时，便不再耽搁，拈手捏了心诀，一道水雾薄薄地裹住了寸心，封了她的气息。一切收拾妥当后，寸心径直推了门出得房来。

一袭月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有些单薄。寸心丝毫未觉，只怔怔地望着杨戬所在的房间，眼中全是依恋和不舍。

半晌，她才狠心转了身，正要举步，却是一惊。

只见玉鼎真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却是一片悲悯。

寸心心知避不过，便上前行礼：“玉鼎师父。”

玉鼎真人缓缓摇着手中葵扇，轻叹道：“这几日，我突然记起上古药籍中曾记载了一种稀世之毒：魂戾。之所以罕见，是因此毒无法炼制，乃魂器之伤与戾气之侵相融而成。据说，身中此毒者，会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日日受那焚心之苦，直至心裂而亡……”他顿住，满心不忍，只迟疑道：“公主你……你为何不告诉杨戬徒儿？”

寸心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她轻轻摇了摇头回道：“师父既已知晓，也当知此毒无解。”她唇边徐徐展开了一抹凄婉的笑意，轻轻道：“二郎曾眼睁睁见自己的娘亲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如今我……我怎能忍心让他再经历一次这样的锥心之痛？”

玉鼎真人震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半晌才摇头叹道：“情深不寿、情深不寿啊！唉！为何这般……天意弄人！”言语间满是扼腕和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