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2 / 2）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气氛也冷了几分，这是梗在众人心头不爽快之事，却被直健先问了出来。

寸心却是凝思一瞬，展颜笑道：“不必，二郎除妖是为了百姓，又不是为了天廷，若是上报了，反变成了邀功，与二郎和诸位兄弟的初衷不符，倒教人委屈。”

杨戬放下了酒杯，正要开口，却被一只柔夷覆上了手背，只听寸心继续道：“何况，只要二郎还在灌江口听调不听宣，天廷就不可能真正地放心，既然如此，何不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好歹痛快些。”寸心唇边笑意更甚：“倘若天廷真的不管不顾、要翻脸不认人，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众人轰然叫好，哮天犬更是仰了脖子叫道：“太精辟啦！”

气氛随寸心的这番话恢复了方才的热闹，甚至比先前更为热烈。

杨戬深深看了她一眼，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宴罢，众人收拾了碗筷便各自回屋。

杨戬回屋后却没有见到寸心，出了房门转了一圈，才发现寸心独自坐在屋顶上，双手托腮望了天边的明月发着呆。

杨戬目光一暖，唇角不由上扬，他纵身飞上了屋顶，走到寸心身边，坐了下来。

寸心听得声响，却未回头，只待杨戬坐下后，自然而然地将头靠上他的肩头。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只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良久，杨戬才低低道：“其实你知道，我不怕委屈。”

“嗯。”寸心轻声应道，将他的手拿起，另一只手与他手心相对，缓缓地覆上了他的手掌，她轻叹道：“我还知道二郎听到数万天兵自灌江口方向而来时，被吓到了。”

杨戬怔怔地看着手心里与他紧紧贴合的柔夷，苦笑道：“是啊，一想到当时灌江口只有你和老六，心里就一阵发紧。”

寸心五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抬起了头，佯作嗔怪道：“怎么，这么不相信我的自保能力？”

杨戬不由失笑，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然后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相信。可我不敢赌那可能存在的万分之一。”

寸心的目光一下柔软了下来，她温然道：“所以，二郎是真的有想过上报天廷的，是吗？”

杨戬沉声颔首：“是，如果那样会消除可能的万分之一的话，我杨戬低一下头又有什么关系？”

寸心唇边带了一抹温柔，轻叹着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从杨戬手中抽出，双手捧了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二郎，你记着，我爱的是不屈不挠、一身傲骨，却又满心仁爱的你，从嫁给你的那一天起，我便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不要你受那样的委屈。”

杨戬抬手拉住了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眼底却带了灼热的温度，他轻叹道：“寸心……”

寸心重新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眸色幽深地看着天边的明月，唇边带了些自嘲之意：“更何况，我敖寸心将来要二郎做的，又岂是委屈这般简单？”

杨戬微微一笑，只握紧了她的手，看向明月，淡淡道：“比如有一天你先我而去，却要我好好活着这般？”

这是横在两人心头的一桩心事，第一次，被明明白白地提了出来，两人心里却异常平静。

“嗯。”寸心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缓缓道：“对我而言，来过、活过、爱过，此生足矣。而对二郎而言，你以后的路还会很长，那样的仁爱、那样的法力，不应该被浪费。”

杨戬静静地看着明月，目光异常温柔，他低低叹道：“这很难，寸心。可我答应你，我会尽力一试。”

“嗯。”寸心唇边带了满足的笑意，她淘气地伸出小指，撒娇道：“拉勾！”

杨戬轻笑着勾住了她的小指：“拉勾。”

他微微侧过头，闭了眼将吻轻柔地印在了她的额间。

晚风徐徐，这一画面在月光下似乎被定格成了永恒。

凌霄宝殿。

王母刚进了殿便听到玉帝开怀大笑的声音，她好奇地上前问道：“陛下因何事如此开心？”

玉帝一见到她，忙招呼道：“娘娘快过来看，这是灶王爷新上奏的折子。哈哈，原来杨戬与敖寸心的婚后并不像咱们想象那般恩爱，听说二人新婚之夜便打了一架，之后敖寸心又将杨婵、梅山兄弟赶出了府去，如今府内大小家务敖寸心基本不碰，全是杨戬在做。哈哈哈，杨戬！一想到那小子在外头耀武扬威回家却端茶送水的，朕便觉得痛快！”

王母接过折子细看，玉帝在一旁吩咐道：“来人啊！将这折子抄写数份，发下去，也让众仙看看，这就是动了凡心的下场！”

王母微微蹙了眉，拦道：“陛下，灶王爷这折子臣妾总觉得有不尽不实之处，要不要再查证一下比较好？”

“哎，”玉帝却摆手道，“虽说这灶王爷爱搬弄些是非，可他说的这些事却并非不可能。娘娘你想，那敖寸心贵为公主，家务事自然从来不碰；而杨婵、梅山兄弟据咱们所知，也确实搬出了灌江口；至于新婚之夜嘛，听起来虽有些不可思议，可你想，成亲当日杨戬便接了元始天尊法旨，新娘子心里自然会不痛快，而此事又是从哮天犬处传来的，可信度也是有的。所以……哈哈哈！”玉帝抚须大笑。

王母迟疑道：“可臣妾听说前些日子敖寸心的表姨母说了敖寸心几句，就被杨戬打出了府啊？”

玉帝不以为意地摇头道：“那也怪那妇人说话委实难听，感情再不好，好歹是自家夫人，就杨戬那个暴脾气，正常。”他想了想，又命道：“卷帘，把梅山、灌江口和华山三处的兵马都撤了罢。”

卷帘大将忙领命而去：“遵旨。”

王母自然不好再扫玉帝的兴致，回了瑶池后却秘密召来了瘟君。

瘟君在一旁恭身而立，将玉帝发下来的折子细细看了一遍，看到“打架”二字时，瞳孔微缩，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觉得如何？”王母等他看得差不多了，开口问道。

瘟君收起了折子，唇角勾了一抹笑：“依小神所见，事实倒也是事实，可情由却未必是那个情由。”

王母微沉了脸：“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瘟君垂手而立，阴□□：“以小神对懿德公主的了解，灶王爷这写的却是另一个人。”

王母冷冷一笑：“灶王爷想讨陛下欢心，这般写了自然是最好。”她想了想，吩咐道：“瘟君，只有你才能避了哮天犬而不被其他人察觉，本宫要你下界去把他二人真实的相处情况看清楚了再来回禀本宫，顺便，再看看敖寸心还剩多少时日。”

瘟君勾了唇角，恭身行礼道：“遵旨。”

灶王爷的折子很快传遍了三界。

西海龙王看了折子，抚须呵呵而笑。

天蓬却是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然后顺手将折子递给了弱水：“你也看看吧，这就是他二人的‘下场’，咳！”然后背着手走开了：这“下场”可真教人羡慕啊！

弱水拿了折子细细阅看，眼底带了丝笑意。如今她的面容沉静，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清丽之色。

她合了折子，看向天河水面的金莲，眸色清亮：这字里行间，竟是如此热闹，无惧生死，懿德公主……

广寒宫里，一双玉手静静合了折子，端丽冠绝的玉人微微一笑，俯身抱了玉兔望向下界不语：二郎真君，你果然没负了懿德公主。

灶王爷的折子自然也传回了灌江口。

“啪！”杨戬合了折子，眉间含了一丝薄怒，他随手一扬，那折子便化作片片纸屑，随风去了。

在一旁的寸心讶然地从书中抬起了头，却见杨戬喝道：“哮天犬！”

哮天犬小跑了过来：“主人？”

杨戬展了折扇冷冷道：“去，把厨房里的灶王爷给我清除干净。”

“嗳！”哮天犬刚要走，又想了想回身道：“主人，清除了他，厨房里可就点不着火啦？”

杨戬泠然道：“那就堵他的耳朵、封他的眼，他若再敢上天乱说，把他的舌头揪下来拌着吃。”

“好嘞！”哮天犬欢快去了。

寸心放下手中的书卷，含笑走到杨戬身边，揉着他的眉心问道：“灶王爷说我坏话了？”

杨戬微微一笑，顺手将寸心揽进怀里，哼道：“他敢！”

寸心抿唇劝道：“依我看，若非灶王爷这番上奏，陛下也不会这么快撤了守在灌江口的兵马，所以也全非坏事啊！”

杨戬拥紧了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天上，冷然道：“那又如何？他们想看你我的笑话，我偏不让他们如愿，也不许有人说三道四的！”

寸心不由失笑，拿额头亲昵地抵住了他的额头，轻叹道：“你呀……”

杨戬眸色转深，不由分说吻上了她的唇畔。

怎么舍得让你受半分委屈？……

灶王爷被杨戬堵耳封眼一事很快传上了天廷，自然是二郎神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家事，恼羞成怒而为。

不过私下却有另一种说法：灶王爷把懿德公主说得如此刁钻刻薄，这才惹恼了二郎神。

不管哪种说法，倒是自此以后，没人敢私下议论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