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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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四周寒风冷冽,几乎把一切都蒙上了青灰。周?大脑里闪过的第一个问题是:他是不是真的陈昊?

陈昊见他还没有缓过神儿来,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发呆,快跟我走。”

说罢便拽着周?往一条小巷赶,当他触碰到陈昊的一瞬间,只感觉大脑连着脊椎的地方一阵刺痛,好像什么东西被拉断了。他抚着额头看着陈昊的背影,很快,他被陈昊带到了小镇的深处。周?忽然闻到从身后传来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四周的颜色顿时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红。

周?纳闷儿地问道:“他们在烧什么?”

陈昊没有松开周?的手,道:“有人死了,在跨火。”

果然在转弯处的一块空地上,有一群绑着白腰带的人,一个个像跳绳一样从火上越过。这是一种古怪的仪式,周?数了一下人数,一共是七个人……

周?感觉到一种不安定的恐惧,他盯着陈昊的肩膀,陈昊的手心传来了热量,周?握紧他的手道:“陈哥,这里是哪里?”

周?握着陈昊的手,而陈昊依然背对着周?,边走边说:“不知道。也许是南京附近的某个小镇,总之我们是中途下车了。”

周?想要放开陈昊的手,但是因为那份温度而迟疑了,他继续追问道:“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周?等着陈昊的回答,他觉得陈昊手心传来的热量越来越少,好像那只是他心中的错觉。周?试探地问:“陈哥?你怎么不说话?”

陈昊依然没有转过头,两个人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得有些扭曲,许久,陈昊才开口道:“你见到她了?”

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陈昊缓缓地转过了脸,眼神变得非常冰冷。周?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寒意,他连忙甩开陈昊的手,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问:“什么?”

陈昊皱着眉说:“茹兰,她在这里应该留下了最后的信息,她……还活着吗?”

周?警惕地看着陈昊说:“不知道,我没看到她……”

陈昊苦笑着摇头:“也许没机会了,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陈昊拍着周?的肩膀说:“走吧,胖三、瘦猴他们都在等,放心,我没问题。你遇到的事,叶炜可以给你解释。”

周?见陈昊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心中顿时像失去了某一种拉力,直接落到了深处。他无奈地说:“我没见到陈茹兰,但是我听到了她和顾老及老赵的谈话。顾老和老赵最后抛下了她和殷叔。”

陈昊的眼中终于又燃起了希望,他说:“她说了什么?”

周?说:“她说她如果失败就给我们创造新的机会。我敢肯定她那么做了。你看……”

说完,他想要从包里拿出那个黄绸布包着的东西,但被陈昊拦住了。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失败了吗……哪里出错了呢……”

周?看着陈昊的眼睛,陈昊稍微恢复了正常,他看着一旁注视着自己的周?说:“你不信任我。”

周?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点头,陈昊苦笑着说:“但我信你。”

周?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信和不信不是口头上的承诺。我周?虽然不是把信用和承诺看得多重的人,但是我只要在安全的情况下,绝对不想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我不想伤了我身边任何人的心,陈哥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是……”

陈昊问道:“但是什么?”

周?说:“但是陈哥,我很怕死,我不会拿我的命来开玩笑,所以如果我发现有人拿我的命来赌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他那么干。陈哥,我希望你不要像你姐姐一样对待我们这些人。我们不想拿命来换什么机会,保命是我们的目的。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会选择和老赵他们一样的做法,自己选择活路,可我不想背叛你。我……”

陈昊点上一支烟,烟味儿和远处传来的浓烟混成一种腐臭,那些人还在跳,好像永远都跨不完似的。周?看着陈昊的眼睛,而陈昊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如此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昊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明白。”

说完他苦笑着说:“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先吃点儿东西,你饿坏了吧。”

周?点点头,把还想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他和陈昊并肩转进了一个小巷,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有一个简陋的小院子,上面写着“清河岸招待所”。

这其实就是由一座三层楼的民居改成的小招待所,在吧台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她看了一眼陈昊,便继续看着电视剧。

他们进了房间,发现胖三和瘦猴他们在吃盒饭。温暖的空气和食物的香气顿时让周?的大脑得以软化。胖三见到周?,马上放下饭盒说:“总算把你等来了,你没事吧?”

周?见他们都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说:“没事,就是脑子稀里糊涂的,还没搞清楚状况。”

瘦猴递给周?一瓶矿泉水:“先吃点儿东西,这事要问那个人。”

瘦猴依然非常讨厌叶炜,一直称呼他为“那个人”,也一直避免和他直接交谈。此时,叶炜坐在床上看着窗户,看着屋外的树杈,见瘦猴提到了他,便转过头对着周?笑了笑。那只诡异的黑猫窝在他的身边,慵懒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它的样子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周?进来的时候,感觉那只诡异的猫瞪了他一眼。周?看着瘦猴说:“都出来了,怎么回事?”

瘦猴道:“叶炜带我们出来的,我看过挂历,现在是2008年,我们至少安全回来了。”

胖三冷笑道:“亏他厉害,走的时候什么都不带,只带了那只该死的猫。不过,他倒是救了瘦猴一命,算这小子有点儿人性。”

叶炜依然没有下床,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疲倦,眼中还有一丝类似陈昊的那种悲哀,他对周?说道:“你拿到东西了?”

周?摸着背包,看了一眼陈昊,对叶炜说:“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叶炜指着盒饭说:“你先吃点儿东西,估计你也累坏了。”

胖三递给他一份炒河粉说:“哎,是啊,最倒霉的是我们有一部分行李没保住,有些资料没了。不过陈哥说他记得,可以人工恢复。”

周?把包递给陈昊:“你再看看,这些有用吗。”

陈昊看了看这些资料,然后对他们说:“这里面有我们没有的资料,还有……等等,这是……”他摸到了那个包裹,所有人都凑了上来。叶炜看到那个东西,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急忙道:“从没见过这么重的煞气,千万别打开!”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咒符包在包裹表面,没过几秒,咒符就自己燃烧了起来。陈昊不由得抛下包裹,咚的一声,包裹摔到了地上。那只猫惨叫了一声,钻到床底,只露出脑袋死盯着那包东西,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咒符烧完,那包东西却完好无损。叶炜倒吸一口凉气,说:“就是这个东西……叶?之所以能这么长时间地保留意识,完全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

陈昊默默地把包裹藏在口袋里,周?想要阻止,叶炜拦住直摇头。

陈昊低声说:“现在所有的泥板都拿到手了……”

周?吃了几口河粉,终于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了些热量。此时,招待所的老板娘拿来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她冷漠地看了他们几眼,放下东西离开了。周?注意到,她的头上戴着一朵白花。周?见到的村民几乎都是披麻戴孝,仿佛整个村子都在举行葬礼,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弥漫着这座小镇。

胖三说:“没想到我们居然跑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我们回头看了你一眼,发现你居然朝反方向跑,真有你的,怎么叫你都不回头。”

周?没明白当时他们都遇到了什么状况,但肯定和他的是两个不同的版本,他让胖三继续说。胖三喝了一口水,说道:“这事还真够刺激的,我们跑着跑着居然跑出来了,回头一看发现车厢居然已经四十五度倾斜,就像看惊悚片似的。我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出去,但是你居然往出事儿那节跑,我们喊不住你,后面的事你就得问陈昊和神棍了。”

叶炜此时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便不住地咳嗽,剧烈的咳嗽使他的身体像一只虾一样弓了起来。黑猫喵地叫了一声,立刻从他的身边闪开,跳到了周?的身边,朝着他又喵喵地叫了几声。瘦猴实在看不下去,过去递了一杯茶。叶炜喝了一口,这才停止了可怕的咳嗽。众人发现,他的手心中居然有一摊血。他拿出纸巾擦了擦,微笑着说:“不要紧,不是什么肺痨。”

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炜重新坐了下去,眼神有些迷离,说:“我唯一的弟弟,叫叶?,我们很像,但是他死了。”说完,他看着瘦猴说,“你在火车上看到的那个卖棺材的人就是他,他也是七人之一,他给你们保留了最后一个关卡。这个小子,他本来可以不用掺和进来的……”

叶炜淡淡地诉说着五年前的事,也透露了一些他家族的事情。叶家过去是木匠界的好手,在江南一带一直都给别人做木匠活儿,最擅长的是做棺材,祖祖辈辈以开棺材铺为生,自然懂得了许多别人忌讳的秘术。他们擅长厌胜之术,那是一种在古老木匠行业中流传的神秘法术,据说来源于鲁班所创的鲁班书,叶炜、叶?兄弟是至今少数还能运用厌胜的木匠。

叶?和陈茹兰是高中同学。叶?高中毕业后,没有再读大学,而是开始了家族的生意,倒卖木材,也做棺材什么的,两人一直保持联系。有一段时间,叶?曾经追求过陈茹兰,不过陈茹兰的态度不冷不热。陈茹兰弄来了那本书后,叶?便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帮助她。陈茹兰也的确需要他的帮忙,但是叶?发现事情越来越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于是他开始求助于叶炜。但是陈茹兰没有让叶炜直接参与进来,叶炜只能在边上给弟弟一些帮助。这样的帮助和后来的发展越来越没完没了,直到最后叶?和陈茹兰同时失踪。

叶炜继续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恐怖,我接触的死亡远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死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我祖祖辈辈靠这个吃饭,即使是自己人,死后也就是给一具好点儿的棺材罢了。叶?的这件事让我感觉到一种冲动,我第一次对一件事有了那么重的兴趣。虽然我知道叶?最后肯定是死了,但他是怎么死的,我一直非常好奇,呵呵。当然,当年陈茹兰想过要我参与,但是我最后又拒绝了。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我收到了来自南京的邮件,以及……一张叶?死亡的照片。”

周?皱眉道:“又是照片……”

叶炜道:“是的,他死亡的照片,邮件中有以上材料。我拿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叶?的气息,以及……非常浓重的死气。我马上知道我被选中了,这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真是令人兴奋啊……有能让我感觉到害怕的东西啊。”

说完,他朝黑猫招了招手,黑猫像得到了召唤,一个跳跃就回到了叶炜的怀里。

瘦猴忍不住扔出了一句:“变态。”

叶炜停下动作,微微蹙眉道:“抱歉,我只是想表达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而且是它选中了我,能够有那么深安排的人,真是不简单。”

周?继续追问道:“会是陈茹兰吗?”

叶炜听到“陈茹兰”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停顿一下。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好像有着特别的意义。他否定地说:“不太可能,时间上不够。陈茹兰就算再聪明、再谨慎,她也只是一个人,而且……我感觉,安排这一切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他的布局之深似乎已经超越了时空的界限……”

陈昊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好几趟,大家从没有见过这样手足无措的陈昊,他失去了以往一贯的淡定,突然一屁股坐了下去:“果然没错。”

胖三焦急地问道:“啥意思?”

陈昊抚着额头笑了起来,说:“茹兰留给我们两条消息。第一条消息就是我们在上海所得到的资料,这些其实都是前期的准备;而第二条消息就是周?你带来的,它太关键了,里面有相当多关于坟墓的信息内容,茹兰帮我们引开了老九的监视!这两条消息结合起来才是她真正的线索啊!而重点应该就是那包裹里的东西。”

周?愣了一下,大脑一下被什么东西放大了一样,他大声地说:“陈茹兰知道这个老九的存在,而且给我们一套事先设计好的资料,让老九自己先去,然后在火车中途,通过叶?的帮助,把最真实的消息留在了那个空间?”

陈昊激动地点头,他声音都在颤抖,说:“没错,但是茹兰并不知道老九不正常,她只知道我们中有一个人会出卖我们。”

陈昊打开那件类似地图的东西说:“这是一张复合地图,上面有两条线路。一条是故事中林旭所走的路,另外一条则是陌生的道路,它的起点就是我们这里!这个村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村子就是当年他们遇到机关的那个村子。实在太巧了!”

大家围着图纸看,周?说:“这是通往哪里的?”

陈昊说:“还不知道,但是我发现了几个特点:第一是这条路线有一段路和故事中林旭所走的是重复的,我推断,那条路很可能就是虎子他们避难的那座古墓。而第二段就有些看不懂了,我暂时无法破解。”

胖三说:“你姐姐太牛了,这她也能搞得到?会不会有诈啊。”

瘦猴说:“重点是,固魂珀是在那个古墓吗?我们有必要去一次原先他们避难的那座古墓吗?去拿到固魂珀?”

陈昊停顿了好几秒才说:“对,固魂珀的作用肯定很重要,但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周?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按照虎子当年的路线回到他们所说的那座古墓?太冒险了吧。”

胖三也赶忙说:“是啊,太危险了!他们几个都是牛皮烘烘的人物,最后也挂了又挂。我们更不用说了,太不着边了。”

瘦猴摇头道:“不一定,我们的确有必要去一次,因为老九肯定是去了那里。而且那个老九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鬼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

陈昊抿着嘴没有说话,看着周?。此时,周?再一次成了做决定的人,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分析能力已经无法驾驭这样的局面,犹豫地说:“你们觉得呢?”

瘦猴说:“去。”

胖三犹豫不决,就是不肯发话。

此时,一直没插话的叶炜说:“我同意去。”

胖三见状说:“真的去?好吧,那就豁出去了。不过到底靠谱儿吗?”

叶炜讥讽道:“怕什么?你至少还能安稳地吃一顿饭,不是吗?”

胖三起身就要冲上去,被瘦猴一把按住。瘦猴抬头看着叶炜,说:“如果我发现你在利用我们,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叶炜不再微笑,眼神也一下子没有了戏谑的神色,他冷言道:“我的目的就是查清楚这事,纠正一个错误。”

周?站起来说:“就这么决定了,咱们按照这条线路走。陈哥,你安排后续吧。”

陈昊点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把那张路线图藏在口袋里,然后说:“我们先住一晚,我已经联系到南京的朋友,届时我会让他给我们准备我们需要的东西。”

住了一夜,几个人都不敢睡,只能轮流守夜。陈昊一整晚都没有睡,他不停地写、不停地抽烟,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脑细胞都用在这里面了。周?守最后一班,他起来看到陈昊的时候,他的身边都是烟,嘴里还叼着一支烟,看着窗口,身边已经堆积了数量非常夸张的纸。

周?给他倒了一杯茶,向他要了一支烟,然后坐在了他的边上。陈昊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他时不时地抽上几口烟,并没有和身边的周?说一句话。

周?默默地在他边上抽烟,看着堆积在陈昊身边的资料,发现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把所有可能遇到的事情做了一个分析,还根据自己带来的资料做了补充。也就是说,他至少为他们提前计算了百分之十可能出现的意外,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疲倦。

周?过意不去地轻声说:“陈哥,你去睡会儿吧,天快亮了。”

陈昊摁灭烟头,喝了一口茶说:“不累。”

周?搔着头发说:“我白天和你说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陈昊嗯了一声,道:“没事,你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些就够了。”

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陈昊首先打破沉默,说:“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但是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会坏事。”

周?道:“什么事?”

陈昊转过身看着周?的眼睛,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陈昊的脸色很白,白得很吓人。周?心虚地笑道:“到底什么事?”

陈昊说:“上一代的人没有全部死光,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混到了现在,很可能他会引导我们走进圈套。”

周?说:“老九?”

陈昊继续说:“不是,因为按照现在的计算,茹兰并没有出错,那么她失败的原因是什么,肯定有一个地方是她没有想到的,所以她失败了,而这个因素到最后她都没来得及告诉我们。我发现,原先的那些照片中还少了一个人,也就是说只有六个人。还有一个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最古怪的是茹兰没有提及这个人,他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周?说:“的确,在箱子中的那具女尸说过,第七个人出现就意味着我们失败了。”

陈昊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事物?还是什么东西?我不好猜测,现在我们手头儿的资料都是根据茹兰的线索来的。我觉得,还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牵制着我们。”

周?无法继续想象下去,他不安地看着睡着的同伴说:“你的意思,还有一个人在我们的背后?那就是我们还不知道的第七个人?”

陈昊重新点上一支烟,说:“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就实在太危险了。也许就在我们快要成功的最后一刻,这个人很可能会出现,会破坏我们。”

周?显得非常局促,不自然地看着手上的资料,说:“那么,你有什么办法?”

陈昊说:“暂时还没有办法,但我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老九。”

周?纳闷儿道:“为什么?”

陈昊说:“因为老九暴露得太快了,他几乎是一开始就被我们认定为不‘正常’了。但是按照茹兰的指示,故事中的内容多少会影射到我们的生活中,小说中七个人都出现了,但是茹兰指示的故事中一直没有出现那个第七人。这是故事中和现实中的差别,而这个差别我可以断定就是关键。”

周?没有再提问,而是在消化着陈昊的话,每一次和陈昊单独谈话,他总觉得会是某一件事的开端。他知道陈昊心里藏着太多的事,他对自己太过苛刻,把自己当超人,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周?想到这里,心里就发酸,慢慢地开口道:“陈哥,我觉得有些事你可以说出来,不用一个人背,也许我能够帮你,真的,我是挺愿意相信你的,毕竟……”

周?发现陈昊低着头,并没有在听他的话,周?轻声叫了他的名字,陈昊低着头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也许因为太累了,他靠着周?的肩膀居然不知不觉地睡了。

周?叹着气,拿过还叼在陈昊嘴里的香烟,默默地抽了起来。他低声对睡着了的陈昊说道:“睡吧,陈哥。”

第二天,当瘦猴起床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睡熟了,也许真的太累,没有一个人坚持守夜到最后。

他叫醒了周?,周?一脸抱歉地说自己太累了没熬住,瘦猴也没往心里去,反正也没出事。两人陆续叫醒了其他人,此时叶炜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袋馒头,依然是挂着非常不讨人喜欢的笑容。

他微笑着说:“大家都太累了,最后是我守夜。这镇上有好几个早点铺子,不过很奇怪,好像家家户户都在举行葬礼一样,每户人家门口都有一摊纸钱灰,还都挂着白灯笼,好像在阴阳相隔的中间一样。”

陈昊嘴里默念着,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冲下楼。那个中年妇女还在磨豆腐,她的脸色和她磨的豆汁一样苍白。众人围了上去,她根本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只是磨豆腐。陈昊问:“大婶,问你个事!”

中年妇女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轻微,像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一样,她说:“什么事啊?”

陈昊问道:“这个村叫什么名字?”

中年妇女回答道:“叫迎宾镇。”

陈昊的脸色开始泛白,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呼喊声,像出殡的队伍,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随即响起。

女人看也不看他们五人,收拾完豆腐,就往里屋走。

周?拦住那个女人,女人停住脚步,周?继续问道:“大婶,这里为什么死那么多人?”

女人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这些年轻人,开口道:“这里没死人,不要触霉头。”

胖三指着外面的葬礼说:“不是死人?那么这是嫁闺女?拿花圈当礼花?”

女人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怎么说话的?这是这里的规矩,每年都会有,我们每一家人都要举办一次葬礼,然后把假人放在棺材里,抬到那边的祠堂。”

陈昊问道:“有什么缘由吗?为什么要那么做?”

女人摇头说:“我是嫁过来的,不太清楚。如果你要问,从这儿走到底,那里是办丧事的地方,死了人都往那里抬。反正我们每家人都得办一次,否则第二年还真的会死人。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准备豆腐饭呢。”

周?几人走出院子,果然家家户户像过年似的,把屋子都搞成了灵堂,狭窄的通道内摆满了花圈,到处都弥漫着烧纸钱的烟味儿。大家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悲伤,就像清明节扫墓一样正常。

陈昊拍着周?的肩膀说:“去打听下再说。”

叶炜饶有兴趣地捏了捏边上的花圈,仿佛那是一朵真的鲜花,他摘下一朵大大方方地递给了瘦猴。瘦猴顿时像被电击了似的拍开他的手,几乎被气得说不出话,他憋了半天才吼出:“你,你这个变态!死人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周?见瘦猴快要爆发了,立马拉住瘦猴的手说:“叶炜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们融入这里,也扮演送葬者。”

叶炜好像完全无视瘦猴的怒视,微笑着说:“是的,你看周围的气氛,我们还是入乡随俗的比较好。”

瘦猴厌恶地看着他说:“我才不干,我爸妈还在,戴这玩意儿不是咒他们死吗?”

叶炜耸着肩膀,表示随便你怎么想。五个人就这样横穿整个小镇,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一片荒林中发现了一个大院儿。从院子里伸出的树枝构成了天然的帐篷,阳光稀疏地透过这些纵横交错的枝杈,洒在路上。越往里光线就越弱,直到最后感觉仿佛已经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白昼了,而那荧白色的灯笼就挂在通道的尽头。

这个院子有那么一丝深宅府邸的味道,周围没有任何树木,到处都是石碑和杂草,边上杂乱地堆着许多棺材,棺材已经褪色了。这些棺材里没有尸体,里面塞了很多石头,石头上有用墨汁涂画出人的五官。大门两边明晃晃地挂着两盏白纸糊的灯笼,显得阴阳怪气。

胖三盯着这场景看了半天,对其他人说:“你们觉得这里真的能住人?我怎么觉得像武打片里的义庄啊。”

走到大门口,他们发现院子非常大,但是四周荒凉得要命,连一户人家也没有,只有他们来的那条路静静地躺在远处。

周?捺着性子敲门道:“有人没?开开门。”

门内没有回应,周?只能调整语气接着说:“有人没?”

依然毫无声音。

胖三拍着周?的肩膀,意思是没人就硬闯。周?犹豫片刻,胖三哎呀一声,把周?拉到边上,他招呼瘦猴使出全力推门,但是大门纹丝不动。两个人推到手都在抖了,大门还是没有被推开半毫米。

胖三捏了捏手心,指着边上的石碑说:“真牢!铁将军把门,沿着墙爬进去。”

周?点了点头,瘦猴第一个冲了上去,他手脚非常灵活,一下子就爬上了墙。他看着下面说:“下面好暗,都看不清底下有什么。”

周?说:“不行就先出来,我觉得这里太诡异了。”

瘦猴摇了摇头,心一横直接跳到了院子里,随后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胖三着急地喊道:“瘦猴,你怎么了?”

周?看了一眼胖三,二话没说也跟着爬了上去。的确,因为背光的关系,下面是一片模糊。他闭着眼往下一跳,感觉好像掉进了什么里面,但是没摔疼,下面有柔软的垫子。再一看发现这里堆满了棺材,他躺在了棺材里,顿时慌了,手脚并用折腾了很久,终于从棺材里爬了出来。瘦猴此时也是极其狼狈,对着周?压着嗓子喊道:“棺材里真的有尸体!”

周?回头一看,发现的确有一堆白骨裹着层层寿衣躺在里面,骨头非常脆,经周?那么一压,直接把胸骨压折了,他顿时尖叫了一声。这时,陈昊也从墙上跳到了另一具棺材内。

陈昊自然也是一惊,不过幸好没有喊出声。他爬出棺材马上对外面的人说:“你们小心,下面都是棺材,里面有尸体。”

接着叶炜也跳了进来,他跳入棺材的时候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仿佛里面的尸体对他来说只是塑料做的假人。他看着棺材说:“外面的都是石头人,但里面的都是真的尸体,这……”

大家等着胖三这个重磅炸弹从天而降,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胖三跳下来。周?以为胖三被陈昊的话吓到了,不敢跳,他对着墙外低声道:“胖三,别怕,就是死人,没有其他异常,尸体也已经化为白骨了。”

墙外还是没有回答。

瘦猴也急道:“胖三,别磨蹭,快跳过来,我们没时间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周?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胖三难道已经不在外面了?他只能再喊道:“胖三,你还在吗?”

瘦猴大叫不好,他看着叶炜说:“你最后跳下来的时候,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叶炜抬头看着墙说:“不知道。我没关心身后的事。”

周?一把抓住又想要冲过去揍人的瘦猴,冷着脸说:“叶炜,你最好搞清楚,现在大家在一根绳上,要死一个也跑不掉,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牛。其实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同伴的死活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叶炜眼中闪过一丝蔑视,但是很快又微笑着说:“我明白。”

陈昊看着四周说:“这里是后院,而且也没办法爬出去,我们先查查看,有什么线索。”

瘦猴马上说:“胖三怎么办?”

周?坚持说:“不管了,先找胖三,不能让他出事。咱们先出去,大不了以后再探查,胖三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能不管他。”

这时,叶炜阴森森地邪笑了一声,他指着周围说:“我们还出得去吗?”

瘦猴一脸愠怒道:“你什么意思?”

叶炜指着墙说:“你没发现这里没有大门吗?”

周?心下一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不是没有大门,而是大门被一座巨大的石碑顶着。

陈昊打开手机照着四周说:“先去看看,明明是白天,为什么这里会那么暗呢?像晚上似的。”

周?抬头看着天空,发现这里的确非常昏暗,天空呈现出一种非常不祥的暗灰色。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阴影中延伸着,尸体、棺材杂乱地堆弃着,像垃圾一样。

这里的棺材数量非常惊人,尸体大多数都已经化为白骨,有少许还有那么些皮肉。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棺材没有被盖上,尸体就这样暴露在外,上面已经积了许多灰尘。不过人死了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周?几人看得实在心里发怵,生怕从其中一具棺材里跳出一具僵尸。

他们艰难地跨过这些棺材,终于来到门口。石碑上已经长满青苔,上面依稀可以看见雕琢过的纹理,只是实在太模糊,看起来太费劲儿。

石头的材质非常坚固,双手摸上去冰冷刺骨,站在它的边上能感觉得到石头所散发的寒气。

瘦猴说:“这块石头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怎么寒气那么重,这些尸体围着它还能安息吗?”

叶炜说:“这种石碑的样子很像挡在陵墓大门之前的自来石,是一种用来顶住大门的防盗机关。”

陈昊用手摸着石碑的表面,突然像摸到什么东西似的睁大了眼睛,对周?说:“把打火机给我。”

周?打着打火机,微弱的光线照在石碑上。陈昊拍了拍石碑上的灰尘,说:“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图案很熟悉?”

周?瞪着眼睛,尽最大的能力从这稀疏模糊的抽象图案中寻找相似之处,但是怎么都无法对号入座。

陈昊说:“这上面的图案和我们泥板中的一个图案很类似,好像可以连接……叶炜,你手里的那块泥板,和我们拥有的其实也是连在一起的,可以组成一个更大的图案。这个石碑上是另外一块。”

打火机的火光非常微弱,石碑上的图案根本无法辨认。周?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但陈昊只要一有空儿就会对着那几块泥板发呆,这些泥板犹如进入扫描仪一般,进入他的大脑处理器。

陈昊闭上眼睛,用双手抚摸着石碑,眼皮不停地跳,他想最大限度地记住这些图案。闭上眼之后,他的大脑里就显示出双手触碰的那些石刻痕迹,这些痕迹在他的大脑中构成了一组具体的图形。当这个图案越详细、越清晰时,陈昊却觉得身体越沉重,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姐姐的身影,好像除了那图案,还有其他什么信息一起涌入了他的脑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他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引导他,又有一种东西在排斥他。

“小昊……小心……”

他突然睁开眼睛,大脑中最后呈现的样子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姐姐,她披头散发的样子非常落魄,那声音是陈茹兰的。那个女人的眼神非常冰冷,墨黑的眼眸中投射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陈哥?”

陈昊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想要把最后一块泥板的图案记住。当他再把手放在石碑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像摸到了人类的皮肤。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那个女人的脸:苍白的脸颊,凌乱的头发,毫无生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周?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怎么回事?”

陈昊定睛再去,发现石碑依然只是石碑,根本没有人。但是,那双阴狠的眼睛他绝对不会看错,而双手的触感更加不会搞错,他刚才触碰着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叶炜幽幽地问道:“记住了吗?”

陈昊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非常迷惑。周?追问道:“陈哥,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东西了?”

陈昊揉着太阳穴,他看着石碑说:“都记住了。”

瘦猴说:“奇怪,为什么这块石头会戳在门口?如果按照那家伙说的这石头原本是戳在墓道门口用来顶着大门的,那么我们岂不是等于在一个墓穴里?”

瘦猴话刚说完,陈昊立刻如醍醐灌顶,他说:“这里其实仿照了古代陵墓的格局,我们进入了一座开放式的小墓。”

周?看着四周说:“那么这些尸体,其实就是充当了过去的陪葬者?如果是这样……”他转身看着大院面前的那间大屋,继续说,“这就是主墓室?边上这些就是享堂?”

叶炜看着石碑说:“我们翻墙进入了这个小型的‘墓室’,就没那么容易走出去。我感觉到这个地方和外界是隔绝的,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法术,连我都没有见过。使用这个法术的人道行相当了得,在我之上!果然这次我来对了!也许胖三现在还在外面干等着咱们,而我们已经出不去了,真正危险的是我们四个。”

叶炜刚说完这句话,他们明显感觉到从高墙的外面吹来了一阵风。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这里的一切都静得可怕,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丝毫生气。

陈昊看着四周,腐朽的棺材,古怪的石碑,和古墓格局一样的大院,这一切都显得非常刻意,有人刻意安排了这一切,等的也许就是他们几人的到来,特别是石碑上那个图案??关于泥板的秘密。

陈昊看着四周的环境,不再疑惑。他坚定地迈开步子,首先朝大院的正屋走去,他的表情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表情非常决绝。周?和瘦猴对看一眼,此时叶炜已经跟着陈昊走了过去,瘦猴不安地说:“你相信他们?”

周?苦笑道:“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

瘦猴无奈地摇着头,也跟着叶炜走了过去。周?回头看着那块石碑,叹了一口气。就在他也准备跟上众人的时候,他发现石碑上那些纹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是特意让他看明白似的。周?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古怪的字,这个字既不是篆体,也不是楷体,这个字……就像突然出现在石碑上似的,犹如幽灵般浮现了上来。周?在心中默默地把这个字的样子记住,然后跟着陈昊他们一起进入大厅。

大厅的大门象征性地掩着,陈昊用力一推,大门就嘎吱一声,应声而开。大门上掉落了大量灰尘。大厅布置得完全像一个灵堂,正中有一具枣红色的棺材,漆得如滴血似的,和外面那些陈旧的棺材根本没法比。棺材只合上了一半,周围有纸扎的假人,这些假人已经连眼睛鼻子都分辨不出了,只是象征性地倒在边上。边上还有很多箱子,里面好像堆放了许多纸做的陪葬品。在棺材的前面是一张供桌,上面有一块灵牌,四周是烂得几乎不能碰的白布。陈昊没有继续前进,他停住了脚步,眼睛盯着牌位,嘴巴不由得微微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但是即使离他最近的周?也没听清楚。周?缓缓地走了过去,拿起牌位,上面赫然写着:翠娘之位。

四个人同时念出那名字,心中都不禁大吃一惊。翠娘本来只是出现在故事中的人物,没想到居然真有此人,而且还和这诡异的大院有联系。难道翠娘最后死在了这里?那么,是谁给她立的灵位?

众人心中的疑问一节节攀升,周?说:“难道是林旭给她立的灵牌?不对,林旭不会什么法术,这个诡异的墓室空间不是他弄得出的。”

瘦猴说:“你们忘记了吗?翠娘最后是失踪了,也许是他们七人之一所为吧。”

叶炜没有说话,他终于不再假笑,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四周的布置。陈昊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具棺材,仿佛要将棺材看出一个洞来。

四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们缓缓走到棺材边上,棺材里果然躺着一具女尸。周?看到那尸体时,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他啊了半天,抓着头发说:“真有尸体!”

瘦猴疑惑地看着那具尸体,问道:“这就是……翠娘?”

陈昊抿着嘴什么都没有说,他一下子把棺材移开,颤抖地掀开女尸月白色的寿衣,发现那尸体的骨头上有一截钢筋。陈昊的脸色顿时苍白得像个死人。

瘦猴说:“不对……那个时候的人就打钢筋了?翠娘是民国时期的吧?”

周?感觉到什么,他轻声问道:“这……也许不是翠娘……”

此时,陈昊干涩地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简直不像他自己的,沙哑得让人听着难受。他回答:“她是茹兰,我姐姐陈茹兰。”

周?看着躺在棺材中的女尸,尸骸缩得非常小,感觉很不真实。周?看着陈昊,而陈昊只是看着那具尸体,他低头摸了摸尸体的头发,周?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是陈昊的手抖得非常厉害。

瘦猴想要说什么,周?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现在一句话也别说。

陈昊梳理完尸骸的头发,回头看着众人说:“现在茹兰能帮我们的就是这些了,这是她留给我们最后的谜团。”

周?看着棺材,想要说些安慰的话。陈昊明白他的意思,摆手道:“我没事,这事其实早就注定了,五年前她就死了,只是我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周?最后开口道:“先出去再说,陈哥,别伤心了。”

陈昊愕然地看着周?,他摸着额头,苦涩地笑着说:“好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一地步,我告诉你们关于这本书的真实来历。但是有一点你们要明白,我也是通过调查之后才得出现在的结论的……”

陈昊坐在棺材边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但是没有打火机,他沮丧地双手抱拳托着下巴。他凝视着四周,好像这里他并不陌生,棺材里的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姐姐,这里是他姐姐的坟墓。

他开始叙述陈茹兰的过去,而这些事情,其实就是陈昊藏起来的那本日记中隐去的内容和陈昊五年来调查的结果。这一切陈昊终于肯娓娓道来,平静中透着一丝哀伤。

陈茹兰作为一个女人算是非常完美的那种类型,能力很强,她是大学探险队里唯一的女生。本来一切都很平静,但是五年前的一个晚上,陈茹兰无意间得到了一本书和一块泥板,她对那块泥板的热衷程度远远大过那本书。因为陈茹兰发现,在这块泥板上有着许多纵横交错的图形,在图形的周围还有许多文字,而这些图形不像文字,只能说它们是类似咒文一样的图案。这种图案陈茹兰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总觉得在哪里也见过类似的图案。

经过研究,她肯定这东西距今至少有一千七百多年了,应该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物。泥板只是一个局部的图案,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图案,这只是那完整图案的一小部分,仅仅依靠一块,根本没有办法查出什么像样的线索。

她隐约地发现,这块泥板藏着一个非常久远的秘密,这样的诱惑她没办法也没有理由放弃。她把目光聚集到那本书上,她认为这本书中所出现的那个神秘包裹就是那块泥板,而整本书等于是告诉她这泥板的来历。随后的一个月里,陈茹兰除了上学,便是不停研究这本书内所能引申出来的一切。

终于她发现,这种泥板其实应该有七块,每一块泥板都可以成为单个的图案,图案应该是失传已久的一种汉代符?。众所周知,道教是中国本土宗教,其演变过程非常复杂,起源历史更加无法给出准确的时间定义。在早期的道教派系中,已知的只有“符?派”和“丹鼎派”。直到东汉后期,才出现了道教真正意义上的理论经书:《太平经》与《周易参同契》。到了魏晋时期,道教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而老庄之道也开始成为道教的另一个重要源头,并且成为统治阶级天人合一、皇权神授的一个重要依附。到了唐朝,道教进入鼎盛时期。

同样,符?作为道教最早的派系之一,也经过极为复杂的演变过程,其中有许多秘术只是通过同族单传来延续。战乱、瘟疫,任何一场灾难都能导致许多神秘符?失传,即使现今也只留下四种符?的形式,这四种形式分别是:复文、云篆、灵符、符图。而这些其实都是最浅层次的形式。这块泥板就是符图的一个旁支,即使他们找到了其中的几块泥板,也无法得知整个符?的信息。甚至就是得到全部,每一种拼接也可以有不同的图案出现,这样就会形成另一种含义的符?。这就像七巧板一样,具有各种可能性。

此外,这块泥板距今已有两千年,最早也许可以追溯到东汉后期。在现今已知的线索中,只有晋元帝陵墓中出土过类似的符?,不过图案完全不一样。专家学者都认为,在晋元帝陵墓中的那幅符?,极可能出自道学术数大师郭璞之手。而它的含义一直无法被现今世人揭破,好像那是一个古代的图形密码,可能现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解答这个密码了。

陈茹兰不可能解读这种符?密码,但是在这整个过程中,陈茹兰都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当她继续看书的时候,她发现现实中的事物受到了那本书的影响,而它会随时随地消失,当它再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有怪事发生。她一开始还会借助外界力量,但是到后来,连警察都建议她去鉴定一下精神问题,她和外界的正常联系便被这本书以及泥板彻底断绝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茹兰也不敢再说关于泥板、七人环的事情,因为周围的人已经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了。她只能继续在图书馆里打工,然后上学,变得不愿意和别人多说话,因为她不能确定她接触的那些人、那些事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她很害怕她一觉醒来,她自己也会消失。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个月,情况越来越恶化。她开始无法自拔,她怀疑身边所有的人,即使在崩溃边缘,她也没有放弃研究那块泥板。她开始真正意义上地去调查这些事情,并且尝试了一切方法,但是她发现自己开始有些不正常了。她的大脑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些记忆好像和书里的内容是吻合的。这些记忆可以帮助她运用故事中那些神秘莫测的阵法,但是这些记忆有时候十分模糊,好像都是一种臆想。

在看书的过程中,陈茹兰发现这本书并不是虚构的,里面记载的许多东西看上去荒诞无稽,但是都有出处,而她一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吸引,她有一种深陷泥潭而难以自拔的感觉。她瞒着家人和同学,开始独自调查关于这本书和泥板的来历,但疑问太多,而她只有一个人,所以她迫切需要一个帮手。

她第一个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不过她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隐约觉得这件事非常危险,她已经无法自拔了,她不能害了自己的弟弟。接下去的事情太过诡异,她根本没有选择队友的机会,先是老赵莫明其妙地看了这本书,随后是顾老,接着是热爱收藏刀具的高知友、邻居殷叔、自己送上门来的叶?……

陈茹兰在每一次看书的过程中都放入自己的假设和实验,很快她就知道故事中那个神秘古墓的路线是真的,只是被作者故意模糊化了。只有找到那条真实的线路,才能明白他们到底在故事开始前遇到了什么,这才是一切的源头。

陈昊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他抬头看着周?说:“我想要到那座古墓去。”

周?沉默了许久,并没有接陈昊的话。此时瘦猴开口道:“你所说的这一切我觉得都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来呢?”

陈昊捂着额头干笑道:“大家还记得那个叫嘎子的郎中学徒吧,他是七人中第一个死的,他的接替者是乞儿。乞儿的本名叫作陈婧,乞儿是她的小名。如果排辈分,她应该是我和茹兰的姨奶,是我们奶奶的同胞姐姐。所以,我们陈家和七人环根本就脱不了干系。”

众人不敢相信,他们同时看向陈昊。而陈昊只是苦笑,他继续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这件事茹兰也是在最后才知道的。因为乞儿,也就是陈婧在很早以前就死了,而我奶奶之后嫁到了外地,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之后,她在乞儿的老家居然找到了其余六块泥板,之后的事情,就是茹兰带着上一批的人来到南京寻找那座古墓了。”

陈昊顿了一下,叹气说:“其实茹兰在最开始发病的那段时间,我们家人都没注意,以为她学习压力大,就把她送回老家静养。老家的人都很照顾她,她在那里就把自己关在老宅里,也不出门。我觉得,这冥冥之中真的有必然的安排,茹兰在老家找到了许多信息,这就是为什么茹兰会知道那么多后续的事情。”

陈昊正要继续说下去,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非常夸张的巨响。他们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块坚如磐石的自来石居然开始不安地晃动,从门外涌入一阵刺骨的寒风。

叶炜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安,他说:“阵法被人从外围破坏了,我们得想办法趁这个时候出去,否则阵法被扭曲,我们就永远出不去,只能在这里当陪葬了!”

陈昊撑起身体跳了起来,他朝棺材内的尸骸看了最后一眼,没有更多的语言。他从自己的脖子上,把那个降魔杵轻轻地放入了棺材内。他跑到门口,恢复了原本的神色,边走边骂道:“这个阵是按照奇门遁甲中八门化生之术演变而来的,我过去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茹兰在资料中会混杂着奇门遁甲的术理,看来这就是开启这地方的口诀了。你们几个跟上!”

周?看着四周开始山摇地动,焦急地问道:“你会奇门遁甲?”

陈昊瞥了周?一眼没有回答,他指着东面的那间房说:“三为生气五为死,胜在三兮衰在五。能识游三避五时,造化真机须记取。那里是休门,可避死劫。”

说完带头往那里赶,叶炜轻笑一声,但是很快就跟上了陈昊。瘦猴拉着周?说:“快,还戳这儿干什么?等着当人柱吗?这里要塌了。”

周?拉着瘦猴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陈老师的脸终于开始不再苦大仇深了?”

瘦猴用胳膊挡着头顶,像看白痴似的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文艺青年!快走!”

周?叹了口气,跟上陈昊的背影快速离开了灵堂。

陈昊带他们走进了一个耳室,里面除了大量破损的棺材板,其他什么都没有。瘦猴看着这些,不禁着急地说:“糟了,没路了!”

叶炜看着门口说:“你们听,屋外是什么声音?”

四人竖着耳朵,果然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声音,感觉好像是女人的呻吟声,仔细听却像是喊陈昊的名字。陈昊听到那个声音,整个人条件反射似的想往回走,但是还没迈开一步,他就退了回来。他闭上眼,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看周?,而周?被他看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抽走了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陈昊冷静地说:“天蓬若到天英上,须知即是反吟宫。八门反复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说完,他一个箭步冲到房间的东面,那里堆满了棺材板。他粗暴地把那些竖着的木板往边上拖,接着一块竖着的朱红棺材板出现在众人面前。陈昊用力地将它往左边移,棺材板却像被钉在墙上似的,并没有移动。他看着身后说:“还愣着干吗?快帮忙!”

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忙奔向棺材板,与陈昊一起使力推着棺材板。他刚用力推,就发现这棺材板并不是横在墙上的,而是卡在了墙壁地下的一个凹槽内。这和日式拉门是一个构造,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所以推起来非常费力。

周?连忙说:“这是一个机关,快,瘦猴搭把手!把棺材稍微抬起来点儿。”

瘦猴哪儿还用他说,早就在另一头闷头拉了。只有叶炜依然站在门口,他闭着眼站在他们的身后,嘴里默念着什么东西,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瘦猴想要喊他一起帮忙,陈昊阻止道:“别喊,那小子在替我们抵挡门外的主儿。还真得有他这样的人才,否则我们就倒霉了。”

此时,门口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凄厉,随即简直就像野兽的咆哮,完全听不出是人的声音。陈昊咬着嘴唇,像做了很痛苦的决定,他嘴里喃喃道:“姐,接下去的路我来走……你就放心地走吧……”

渐渐地,外面的号叫变成了呜咽,最后消失在屋外,毫无声息。但是就在声音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突然从门口透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那味道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反正这四个人估计以后再也不想吃毛血旺了。那股味道就像一座血库里的血存放了几千年发酵挥发的味道,臭已经不能形容它,只能勉强称其为顶级恶臭。

叶炜的身体开始颤抖,整个人好像随时随地会失去支撑点似的。他显然没想到外面会突然渗入这样的血气,嘴里开始发出了类似干哕的声音。

终于棺材板开始慢慢地移动了,就像一扇破旧的门被打开似的,发出咔咔的响声。就在三个人闷头推棺材板之时,棺材板的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她闭着眼睛直挺挺地站在众人的面前,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一具死尸一样,笔挺地立在四个人的面前。

瘦猴眼都直了,忍不住大叫道:“我靠!僵尸啊!”

众人被面前的一幕吓了一跳,都不自觉地往后退。陈昊拉住他们说:“不是!不是僵尸,你们看,这是一幅画!瘦猴,你别鬼叫,叶炜会分心的!”

叶炜低哼一声,继续默念咒语。

周?屏着呼吸再看那女子,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要在棺材板后画这么一个女人。从女人的着装来看应该是一个古代人,但是单从毫无装饰的白色单衣来分辨到底是哪个朝代的还真是非常困难。女人闭着眼,看上去非常安然。她披在胸前的头发又黑又长,这样的头发让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这样的头发……对了!就是第一次遇到那本书,图书馆里那一闪而过的女人!对,就是她!

周?连忙说:“我见过这个女人!”

陈昊看着周?说:“在哪里?”

周?盯着那幅画说:“图书馆,虽然只是背影,但我敢肯定是她,这头发,对!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我才会遇到那本书。她化成灰我都记得,就是她把书留给我的。”

瘦猴盯着那幅画也看得出了神,他低声说:“你们说,这个女人是谁?陈茹兰?”

陈昊摇头说:“她不是茹兰,只是……她很像一个人。”

其他人问道:“谁?”

周?说道:“翠娘?”

瘦猴点点头,周?舔着嘴唇说:“你想,这坟墓一开始应该不是为陈茹兰建造的,上面的灵牌写的是翠娘的名字,而在故事中翠娘生死未卜。小说中说,翠娘是失踪了,并且流了大量的血。如果她死在这里,很有可能也就葬在这里。倘若这样的假设成立,那么翠娘身上肯定有着什么秘密,否则为什么陈茹兰会选择这里作为她最后的归处。也就是说,陈茹兰在最后查到的应该是关于翠娘的问题,这是陈茹兰留给我们最后的线索。”

周?的话刚说完,陈昊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不是茹兰查到这里,而是某种力量引着茹兰来到这里。茹兰是怎么死的?还有,就是如果这个墓室过去真的是葬翠娘的,那么翠娘的尸体呢?她的尸体去哪里了?”

陈昊话毕,周?只感觉浑身透着一阵没来由的寒气,那图像给人的感觉也变得更加鬼气阴森。

瘦猴结巴地说:“的……的确。你们还记得在故事中,林旭两次看到翠娘出现了异状,她好像会变脸。难道那次进入墓室,她出了什么事?难道……难道她是鬼?”

突然,叶炜看着墙壁低声喊道:“不好!来了!”众人发现,原本还是美若天仙的画像,突然开始起了皱褶,就像突然老化似的,那皮肤也开始慢慢地剥落。本来雪白的墙壁后开始渗出黑红色的血,三个人吓得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昊回头看了一眼叶炜,叶炜明显已经坚持不住了。他们四周的墙壁都开始有黑红色的血渗出,那血腥味儿更加浓烈刺鼻。陈昊急忙拿起一根木棍对着墙壁就是一通狠砸,女人的脸瞬间被砸出一个窟窿,本来还是幅美女画,现在就是一面破墙。

陈昊对叶炜说:“再坚持三分钟。”

叶炜艰难地点着头,他的嘴里已经溢出了血。墙壁非常薄,很快就被陈昊砸出了一个洞。陈昊对周?和瘦猴说:“快,进去!”

周?此时也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做什么好奇宝宝,虽然满腹疑问,但也二话不说钻了进去。

陈昊随即一矮身,也跟了进去,瘦猴看着叶炜道:“喂!快进来。”

叶炜终于睁开眼睛,瘦猴看到他的眼睛几乎吓得咬到自己的舌头,此时叶炜的眼睛通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叶炜伸手想要过去,瘦猴发现,他好像看不见了。

瘦猴哎了一声,从洞里冲出去一把拉住叶炜的手。他发现叶炜手上青筋暴起,手上的热度简直不是一个正常人能达到的,整个人好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血管。

他吓得下意识地想要甩掉叶炜的手,但还是没有那么做,而是一把拉住叶炜说:“你没事吧?你不会脑出血挂了吧!”

叶炜闭上眼睛,轻描淡写地说:“没事,过段时间就会恢复。快走!泥板中的东西激活了那个家伙,把我逼到这个程度,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说完拉着瘦猴往洞里钻。瘦猴心中无语,这小子耍帅是不是从来不分时段和场合?都这样了还头一次,死也是只有一次,没人有第二次。洞里非常窄,四个人只能猫着腰走。叶炜说:“血咒对它根本没用,那东西好像本身就是靠血来维持的。”

叶炜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人的体温,说:“它是一种非常古怪的东西,它不是恶鬼也不是冤孽,而是一种……活着的东西,它有灵魂。”

陈昊闻言,自言自语:“活着的东西,不是恶灵,固魂珀,还有……血咒……”

周?说:“你想到了什么?”

陈昊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周?瞪着眼,表示都这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等什么?!陈昊对周?无奈地说:“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不确定,我不能把不确定的东西说出来,让你们误入歧途。反正,大概可以确定的就是在乞儿的遗书中,提到过一件事,最后他们七个人不是被什么恶鬼所害,而是被人给出卖了。”

瘦猴说:“也就是说,这七个人最后的失败原因不是因为什么恶鬼,而是因为人?”

陈昊的眼光闪烁了一下,周?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也许陈昊对他或者其他人都有所怀疑,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大家都不说话了,这种不信任的情绪就像一床恼人的帐子,把他们都给包裹在里面了。

周?心情复杂地瞟了陈昊一眼,随即尽量表现得并不在意陈昊的反应,继续推论道:“难道说,书里面要告诉我们的除了那个什么力量之外,还要告诉我们,是谁最后出卖了他们?这本书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个关于救赎和寻找答案的旅途。也就是说,书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本书里面存在着两个秘密?”

陈昊点了点头:“应该没错,作者应该是最后活下来的人中的一个,否则他不可能写下这些。但是,到底是谁出卖了他们,他却没说,只是最后得出了一个推论,每一代的七人中都会出现一个背叛者,而那个神秘力量,就是依附在这个背叛者的身上,所以才会出现所谓的七人中有一个是鬼这样的暗示。而茹兰就是通过那封家书和看到的小说内容双管齐下才来到这里的,线索到这里就彻底断了。我觉得,乞儿和茹兰她们的线索都不完整,最关键的地方都被人为地砍掉了。”

叶炜继续说:“从陈茹兰的状态来看,她是从叶?那里学到了将灵魂保存在一个空间的方法,就像我们在火车上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她不停给我们留下线索,并且为了防止所谓的背叛者,而采取了真假两套版本。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女人是在什么的情况下做的这些准备。”

陈昊痛苦看着三人:“必死的情况下,茹兰知道自己肯定会死的。”

叶炜没有继续说下去。周?抚着额头,想要理清思路,但是陈昊催促道:“快走,先离开这里。”

周?当然知道逃命才是正道,先把那些烦躁的思虑诸在脑后。陈昊领着众人往暗道深处走,这里是过去战争时期所挖的防空洞,不过已经废弃多年。叶炜因为浑身发烫,几乎没办法自己前行,瘦猴一直艰难地扶着他,叶炜很干脆地把重量都压在了瘦猴的肩上。瘦猴一边心里问候着叶炜的家人,一边还得摸着墙壁赶路。虽然瘦猴非常不喜欢这个人,对他是一万个不信任,但是此时如果扔下他,就不是瘦猴的作风了。他架着叶炜跟在最后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后面的情况。

叶炜笑着说:“不用看了,当你看到的时候就绝对逃不掉了。”

瘦猴低声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

叶炜神秘地笑着说:“我凭什么告诉你?”

瘦猴冷着脸不再搭理叶炜,拽着他往前赶。

陈昊带着他们走了二十来分钟,地道内根本看不到任何光线,只能通过摸着边缘来找路。陈昊说,这条路只有一个出口,所以只要按照这个方向走绝对出得去,因为这是八门化生中唯一的生门。

不过,这里的空气质量实在不太好,大家都感觉呼吸非常困难,并且那种恐怖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少,好像鞭打着他们,使他们根本无法慢下来喘一口气。直到最后,四个人几乎都以为要窒息在甬道中时,走在最前头的陈昊看到前头出现了一点儿刺眼的白光。四人顿时来了劲儿,兴奋地加快脚步。当他们钻出洞的时候,发现面前是一片野林子。

就在众人以为自己又一次搞穿越的时候,从林子的深处传来了几声熟悉的猫叫,随后林子里发出了????的声音。那只黑猫突然从林子里蹿了出来,直奔叶炜,随后探出了那个周?、瘦猴二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胖脑袋。最滑稽的是,这胖脑袋上插满了树枝,脸上都是树枝的划痕。如果不是情况真的很紧张,所有人当场都会笑瘫。

瘦猴大叫道:“胖三!你怎么会在这里?”

胖三见地道里出来的是周?几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你们几个傻大胆儿太鲁莽了,怎么说跳就跳?也不打探下再行动,害得我倒霉成这模样。”

周?说:“我没想那么多,是我欠考虑了。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胖三噘着嘴,一脸委屈,后怕地说:“这只猫呗,它忽然跑了,总不能弄丢它,它一直往这里蹿。”

陈昊看着四周,插嘴道:“这里好像离那个村不是很远,这个地方和故事里林旭他们来的地方很像。”

胖三点头说:“没错,应该就是这里。”

周?抚着额头,他们这一路上,正常的事情遇得不多,就鬼事最多!现在怕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陈昊看着众人,接着又说:“好像我们现在和故事中的人物保持同步了。”

周?愣了一下,瘦猴马上说:“我们的外挂消失了?难道是陈茹兰的牵引力到此结束的原因?”

说完,他回头看着叶炜,想要得到这个专业神棍的解释。

专业神棍反倒嘲讽地看着瘦猴,说:“这是很自然的情况,叶?和陈茹兰在我们到来之前保存的信息就是他们最后的存在。我们得知所有的消息之后,他们就彻底死亡了,于是那个东西,也就是刚才的那种恐怖血气就会把所有矛头转向我们,现在轮到我们了。”

叶炜的语调非常冷淡,好像死的那个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而非自己的亲弟弟。

胖子忍不住冷笑说:“不对吧,您老刚入伙没多久,可能不知道咱的情况。顾老和老赵也是七人中的两个。他们不是也活着吗?”

叶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陈昊。陈昊无奈地摸着下巴说:“的确是这样,但是事情会那么简单吗?还有,你们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可以解释顾老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也能把先前那些散落的线索连成一线。”

胖三问道:“谁啊?”

陈昊说:“你们的好兄弟,老九。”

说到老九,周?几个人的眼中都闪过复杂的神色。对于老九,也许对周?几人来说,恐惧感更加深刻,毕竟那是和自己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同学。三个人一下子都泄了气。

周?虚脱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顾老、老赵和老九的情况有什么联系?还是说,他们其实都是一类情况?老师,我智慧有限,请您用九年义务教育级别的语言给咱们解释,高深的就不必了。”

陈昊朝他点头,停顿了片刻,好像真的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他咳嗽几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老九和老赵、顾老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而至于老九为什么会死,同学们都清楚吧?”

周?心中一阵抽动,他看着胖三和瘦猴,胖三还真像小学生一样举手嚷道:“因为他被那血气袭击了?”

陈昊点头说:“如果这样的话,看完这本书,那个东西就会发现我们。对了,周?,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到那个藏刀的男人吗?”

周?点了点头,突然恍然意识到什么,说:“你的意思是说……”

陈昊勉强地笑着说:“没错,那些人应该都像老九一样,死过一次但是又活了……因为在茹兰的日记中和你看到的那些片段中,这个姓高的很可能就是那个藏刀人,而他应该也挂了。此外,这些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对外界的影响,两个是死而复生,而另外两个则是传出病逝的消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尽可能地伪装成了普通人或者普通的死人。没人会怀疑这样的设定。”

胖三吓得咬着拇指说:“靠,技术型诈尸?理由是什么?”

陈昊继续说道:“你先别插话,让我继续说。殷叔曾经说过,他的任务完成了,所以他们来收他了。而现在的情况看来,顾老和老赵的任务就是保护那本《七人环》,并且让它找到下一批‘七人’。藏刀者存在的意义,就是告知新一批‘七人’他们已经进局了,而叶?的作用是发送信息,茹兰也是通过这样的死亡模式给我们提供了各种信息。至于老九……我现在还不知道。”

周?努力回忆老九跳楼之前的情景,很多细节已经变得模糊了,但是他记得非常关键的一点,就是那句“我没看,我不知道,放过我吧”。他又想到故事中的情节,他说:“陈哥,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书和这泥板其实都会被那些血气吸引的。”

“怎么解释?”

周?继续说:“你们想,老九是最后还在看书的人,而我们在寝室门口听到老九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看,我不知道,放过我’,也就是说,他在向人求饶。那么那个东西呢?你们还记得刚冲进房间时,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和那个模糊的人影子吗?那股味道和我们先前闻到的味道非常相似,或者说,其实我们几乎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那股味道都会隐约出现。我想,那就是书中人一直躲避的危险。他们也在躲避这玩意儿。而他们躲避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七人环》这本书,有的只是泥板,所以我觉得,这本书是泥板的延伸产物。”

周?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大家都沉入了自己的回忆中,从众人的脸上,周?明白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

瘦猴说:“还记得故事中,翠娘是如何处理虎子的尸体吗?”

周?道:“毁尸灭迹。”

胖三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难道说活着的都是僵尸了?”

陈昊摇头否定道:“虽然很荒唐,但我们的线索应该是正确的。他们两个人的死亡肯定和最后他们的失败有联系,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会来到这里。最好的证明就是我们找到了过去林旭和茹兰他们的路线。我们现在就在这个村里,而茹兰能够躲到现在估计和叶?有关系,这两个人都是异数。她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保留各种可以保留的线索,给我们最大的线索。她是许多推力中唯一确定对我们有益的。而其他的线索,我还不能确定,毕竟这本书给人的感觉不单单是邪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直沉默扮演听众的叶炜此时说道:“在我们族内是有一个传说,说的是南朝宋前废帝刘子业之死,民间传说他是被鬼刀所杀。刘子业这个人是个实打实的心理变态,荒淫无度、乱杀大臣、淫乱后宫,到了完全丧失人伦的地步。有一天晚上,他做梦梦到了一个女人,心中起了淫心,刚要扑上去,就看见那女人满身血污,脸色煞白,指着他鼻子骂他罪恶滔天,活不长了。第二天早上,他还真就看到有一个宫女长得和梦中的女鬼一模一样,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就命人把宫女斩首了,宫女临刑前根本不挣扎,好像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似的。当天晚上刘子业又做了一个梦,依然是那个女人,依然是怒喝他活不成了,居然还把自己的脑袋扔向他。刘子业看着地上的脑袋对着自己冷笑,和早上的那个宫人一模一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一下子就醒了,于是匆匆忙忙带着一大批祭祀巫师去华林园的竹林堂。

“史料记载的段子是,刘子业在那个时候被湘东王刘?秘密联合的主衣寿寂之、内监王道隆、学官令李道儿、直阁将军柳光世等诛杀。不过……因为本族的先人就是当年参与那次杀鬼祭祀的巫师之一,所以我们这里流传着关于当年刘子业被杀的一则秘闻。

“因为年代实在太久远,所以现在我们能够看明白的也就其中三分之一的内容。大意是说,当时刘子业于巳时带领男女巫师五十人、彩女三百人,行至华林园竹林堂。刘子业向天空射三箭,而后众巫师纷纷射箭。就在刘子业认为女鬼已经被杀死了,准备带领众人起驾回宫之时,在他的宫女队伍中突然冲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拉住刘子业的胳膊不让他走。刘子业当即就用手中的箭刺杀宫女,宫女浑身血污,但是依然不放手。突然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昨天被他杀了头的宫女。刘子业大惊失色,大喊遇到女鬼,快来救驾。随后寿寂之等人便赶到,刘子业错过了逃命时间,连拉弓都来不及,直接被冲上来的人给一刀毙命了。

“而我的先祖看到那个女人一直拉着刘子业,直到刘子业断气为止,女人哈哈大笑。但是后续如何,由于当时过于混乱,先祖只顾着保命,也没看见女尸最后怎么样了。这只是隐藏在我们祖记内的一件秘事而已。

“然而先祖认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的确可以复活,并且周围的人会忘记他死过的事实,而这个人会以一种半人半鬼的身份继续存活。而唯一知道他是否死亡的人,只有那些参与什么仪式的祭祀和与其死亡有直接关系的人。别人到死都不会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已经死过。”

叶炜补充说:“我觉得生死错乱只是一个形式,目的是引每一批的七人都沿着他们指定的路线走而已。运用这种方法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无论周围情势怎么改变,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影响,因为周围的事物早就和他们隔绝了。”

胖三捂着脸,尽量不让自己抽搐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如果不是当事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还是活着。照那么说,我们……”

陈昊连忙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没什么我们,如果死了,第一个知道的就是我们自己,你的记忆中有没有自己已经断气了的回忆?没有吧?我们最多只是不知道别人是否真的死了而已……算了,不谈这个。反正那本书是上一批《七人环》与我们的第一个接触点,现在的问题是,那些死而复生的人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我们解开了谜团,他们会怎么样?我们得小心,但是不能被迷惑。我觉得,这其中有太多隐藏线索。”

叶炜突然来了精神:“的确,陈茹兰是因为通过叶?的帮助,才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并且给予我们这些暗示和线索。而你们很幸运地有我,所以即使死亡,我也会让你们真正地死去。大家记得把遗言写一份留给我,我替你们搞一个比叶?还要牛的线索中转站。”

瘦猴忍不住往他脑后拍了下去,不过叶炜灵敏度太高,瘦猴这样闪电般的攻击也只是扫过他的发梢。瘦猴怒骂道:“你他妈的不要张口闭口的就是遗书,遗书你妹!我们的目的是保命,摆脱这种变态的境况,而不是找你来给我们找自杀地点的!”

叶炜叹着气正要反驳,瘦猴瞪了他一眼之后,叶炜倒真的不说了。

胖三看到这情景,悄悄地拉着周?的袖子,在他耳边嘀咕道:“这两人现在很熟嘛,瘦猴这架势我,也只在咱们几个人身上看到过。过去他看不顺眼的时候,不是直接抽就是干脆无视吗?”

周?抿着嘴想了半天,说:“估计是混熟了吧……你没发现叶炜也不像先前那么et(外星人)了吗?”

瘦猴听到两人的嘀咕,瞪了他们一眼:“那么怎么办?接下去怎么做啊?”

五个人再一次回到沉默,树林里萧瑟的秋意包裹着四周。那只黑猫静静地躺在叶炜的怀里,它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五人,但是一声都没叫。

周?看着天色说:“先回去,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否则太危险了。”

陈昊看着手表说:“没错,我们没时间了。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分。我们赶快回去,我事先打电话通知我在南京的接头人,他会带来我需要的东西。”

于是五人开始往回走,回到那家小招待所的时候,正巧遇到老板娘全家都在门口烧东西。

她见几个人灰头土脸地回来,皱着眉头问:“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了?”

这时,招待所门口突然响起了车喇叭声。陈昊说:“人来了。”

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掐了烟头冲了出去。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车,车牌几乎已经被磨得看不清楚了,玻璃上面一层灰,车皮掉漆掉得简直就像得了牛皮癣。总之,这样的破车还敢在路上跑,那驾驶员也是一种搏命的豪赌。他们一出来,驾驶员就不再按那破喇叭,让他们吃惊的是,从车上居然跳下来一个非常年轻的美女。

几个人流着哈喇子盯着她,而胖三最夸张,简直把身体扭成了一根麻花,靠在周?边上不停地暗送秋波。美女只是微微地皱着眉头,直到陈昊从大门走出来,她才终于展现了第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刻,胖三的内心是五味杂陈。他咬着嘴唇,看着美女几乎是飞扑到陈昊边上,而陈昊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退缩的神色。

美女噘着嘴:“不是说坐火车吗?怎么在这个鸟不生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我有gps,还真的找不着路呢。”

陈昊平淡地说:“遇到了麻烦,所以没办法到南京,只能找你们来这里。怎么是你?李放呢?”

美女叹着气说:“他下地去了,刚挖到一个小型墓葬群,做抢救措施呢。”

陈昊说:“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还有,你们所怎么还是这辆破车?你也敢开?”

美女白了陈昊一眼:“陈大帅哥,如果不是这辆破车,我还不一定借得出来。你要的东西早就给你备好了,就在后备厢里。我帮你拿下来,你点点。”

说完就卷着袖子往回走。胖三见状,一个虎步冲上去,拉住美女的手,说:“嗨,咱们那么多大老爷们儿,还需要您这么一个美女干粗活?这不是寒碜我们几个不是男人嘛。”

接着二话不说直奔车厢,但是脑袋刚伸进去,就听到胖三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吓得其他人脖子缩短了一截。只见胖三猛地从车厢内蹿了出来,此刻从车厢内下来一个人,看到这个人的出现,就连陈昊都停住了动作。瘦猴大吃一惊,而周?倒吸一口冷气。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那个该死却没死的冯老九!

冯老九的样子非常凄惨,他的额头上缠着纱布,脸上也有伤口,可能是因为伤口的缘故,没戴眼镜,脸肿得像猪头,整个样子显得非常落魄。如果不是相处那么久,压根儿不会看出来他就是老九。

美女看着众人的反应,有些搞不清状况,就说:“怎么了?”

陈昊说:“你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美女用拇指指了指冯老九,毫不在意地说:“半路上捡来的,他说他要去南京,一身的伤。我说他该去医院。但是他不听,我想干脆先带他回南京,然后扔给警察处理。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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