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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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三捂着手腕,吐了口水说:“呸,鬼才信。”

周?伸手阻止胖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冯老九。冯老九同样有些吃惊地看着众人,眼睛瞟到叶炜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

周?试探性地问道:“老九,你怎么弄成这样?”

冯老九快速地扫视了所有人一遍,心虚地说:“你们怎么在这里?”

周?一口气没憋住,差点儿岔了气,他无力地说:“我还想要问你呢,你怎么弄成这样?”

冯老九捂着胳膊,低下头低声说:“没什么,别管我……”

众人更加糊涂,冯老九此时的表情没有一丝诡异,反而让人觉得非常凄凉。

一时间,周?几个人的心一下子软化了不少,本来已经把他当怪物了,但是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同学室友,真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无法真的狠下心不管。四个人只是傻站在原地看着冯老九。瘦猴最先反应过来,同情地说:“你这是何苦,为什么?”

冯老九依然保持沉默,别过头朝车子走去,丝毫没有想要沟通的意思。

周?咬着牙瞪着老九,他捏着拳头压制自己的怒气。周?深呼吸了一下:“老九,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们现在都不在乎了,现在我依然把你当我们的老九,你那个二流的谎言咱们就不追究了。但是现在我们几个都到了最后关头,你就别再拿你兄弟几个的命,耍帅玩沉默了吧?你到底在瞎折腾什么!”

瘦猴向前跨了一步拉住周?,周?越说越激动,几乎要冲过去给老九两拳,让他清醒下。老九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众人,眼神非常痛苦,神色暗淡得几乎没有任何生气。周?看着老九,在等他的回答,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信任,而周?似乎已经做好彻底放弃老九的心理准备。在彻底伤心那一刻后,居然有一种狠劲从心底油然而生。他马上止住这个冲动,安慰自己这是因为潜意识里没有把这个老九当作活人。他这个想法让自己的心仿佛被划了一刀似的疼,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了,他现在唯一能让老九动摇的只有这份友情。这份兄弟之间的感情是周?三人与老九之间唯一的羁绊,也是唯一的筹码。

冯老九抿着嘴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看得周?心里越来越没底,几乎到了无法控制情绪的地步。老九缓慢地开口,沙哑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如果你们还相信我,老二你带着胖三和瘦猴快点儿离开,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也许……你们会有活下去的机会。至少你们可以像顾老和老赵那样……至少……”

胖三没有周?这样的忍功,他在边上急得吼道:“什么那样,那样还能算活着吗?老九!冯翔!你他妈的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冯老九同样也失控地对着他吼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陈茹兰的事情你们还没看到吗?这是不归路!要找死吗?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胖三被他吼得愣住了,冯老九抖着双肩猛烈地咳嗽,扯动了伤口,他捂着自己的肩膀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看着三个朋友,颓丧地说:“兄弟,还记得去年我离校整整半个月吗?”

胖三点了点头。冯老九犹豫了很久,停顿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我爷爷走了,这事你们也知道,那时你们还安慰我,我很感激。我爸妈死得早,我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他走了我很伤心。但是我慢慢发现,爷爷的死没那么简单,爷爷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显得非常害怕。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痛,渐渐我发现,他好像是害怕房间里的某个东西。他一直盯着窗户看,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要进来一样,我只要一离开,他就会发出痛苦的呜咽。此外,他很排斥看到任何与丧事有关的东西,我尽量避免让他看到寿鞋寿衣,但那些东西还是在准备,毕竟不能让爷爷走的时候连衣服、鞋子都没有。那个时候,我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琢磨这些,直到最后爷爷咽气了……”

说着冯老九的眼睛红了起来,周?三个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冯老九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就在我又怕又伤心的时候,已经咽气的爷爷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已经混浊的眼球转了个圈,盯着我,随后露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微笑。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我发现,爷爷其实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后的某样东西。他说了一句:‘你来啦……’这才闭上眼睛。我回过头看,什么都没发现。之后我帮爷爷穿上寿衣,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被送到火葬场。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爷爷也是七人环之一吧?他就是里面的冯禄喜。其实这七人环之事,以前就曾听我爷爷说过,所以当老二你拿出那本书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就看了,因为我爷爷并没说七人环后来的结局。其实你们猜得没错,我死过一次,虽然我依然活着,却像和这个世界隔了层东西一样。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但是我没得选啊。”

冯老九说完,没有一个人出声,最后周?说:“于是,你遇到了书里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又是怎么复活的?”

冯老九摇着头颓废地说:“你们不能想象,这个东西……它不是人,但是却是活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我触碰到他……他是有实体的!此外,我的确死了,我也记得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已经没了疼痛感。就在我弥留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医生和护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几个怪人站在我的床边。他们个子都非常高,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他们身上有非常浓的血气,他们在我身边不停地摇晃,嘴里念着非常古怪的话。这些话不像汉语,也不是外文。我听不懂,但是我感觉到,大脑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后来,我居然又能感觉到疼痛了!我以为是鬼差来带我走了,我心想也好,又可以和爷爷在一起了。我闭上眼睛,但是脑海中浮现出很多没有脸皮的人脸,它们滴着血看着我。我摸着自己的脸,发现我的脸上也都是血,我和他们一样了……我吓得浑身发抖,我不知道其他人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绝对不会是我这样的。我努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抓什么东西,我感觉我抓到了一个人的手,这个人的手冷得像是块冰。他握住了我的手,力气大得简直不像人类,我感觉我的整个身体被他吊了起来。但是我怎么都无法睁开眼睛,而脑海里依然感到那些没有脸皮的人死死地盯着我。我感觉有人靠近了我,他的气息像冰窟似的。我感觉一阵寒气直接钻入我的耳朵,进入我的大脑,把我所有的脑细胞都冻住了。我吓得忘记了思考,只能接受他的思想。我听到非常低沉而且根本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七人局,生死会,血骨殁,永无竭,锁魂计,法无章,心鬼嗔,景纯怨。

“念完这句话,我感觉抓在我手上的力道一下子消失了,我整个人摔在了床上。而那些没有脸皮的人则一个一个从我床边消失。后来的事情我想你们也猜到了,我又活了,但不是在医院,是在自己的房间。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自己。我从床上跳下来,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然而爷爷灵堂上的蜡烛被点燃了。爷爷走了那么久,我已经很久没有点蜡烛了。最怪异的是,我爷爷的遗像不知道被谁斜立在了供台上。我看到爷爷的遗像第一眼时,就感觉爷爷的遗像好像活了,他照片里的眼神阴森地盯着房间的一角,那个角落就是他死前一直看着的地方。我们家是老房子,他盯着的是一扇老虎窗,从窗户可以看到房子外面的屋顶。我突然想到,爷爷死之前一直盯着那扇窗户看,在最后咽气的时候,他也是对着那个窗户说的那句话。我想也没想,直接爬了上去,屋顶的瓦片非常脆弱,我一踩就踩出一个洞,差点儿从上面滚下来。这时,我发现在屋顶的瓦片中居然有一只铁盒,那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好像在瓦片里放了很久了。就在我拿到盒子的那一刹那,屋子内爷爷的遗像突然掉落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我一回头,本来亮着的蜡烛突然一下子熄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屋内又响起了那首怪诗,但声音是爷爷的!

“我捧着盒子爬下来后,打开盒子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爷爷留下的手稿,还有几张老照片。我开始明白这个噩梦其实是真的……我死了。爷爷的死,我的死,还有其他人的死亡其实都是因为那本书,而我的爷爷肯定也知道那本书的来历。我不能被怀疑,我得继续下去,也许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但我不能让你们插手,但是又无法一个人完成。所以,我抽出一部分照片和无法理解的东西混在那份快递里,送到周?你的手里,我想要借助陈昊的手来调查这件事。”

冯老九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又沉默了下去,就在周?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开口道:“所以你们现在回头还有一线生机,因为它没抓到你们,这是陈茹兰给你们的机会,而我必须走下去,因为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我没有回头路了。你们明白吗?!”

说完,冯老九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墨黑色的椭圆形石头,里面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截灰白的虫子。

众人吃惊地喊道:“固魂珀!”

冯老九看到他们的反应,干笑道:“呵呵,这是它的名字?它是我唯一的王牌。”

此时,一直站在边上的陈昊说:“你是怎么得到的?”

冯老九没有回答,而是把东西又塞回自己的裤袋,其他人恨不得把那裤袋看穿一个洞。

胖三不依不饶地问道:“你现在到底什么意思?要我们离开?你撒谎在前,现在却又要我们相信你,等着你来解救我们?你觉得我们是白痴吗?”

冯老九冷哼道:“当然要瞒着你们,否则难道我直接说我死过一次,但是我回来了?你们会接受我吗?而那个姓陈的又凭什么帮我?他的姐姐也不明不白地卷入这件事情中,我信不过他。”

周?虚弱地道:“所以你撒谎,编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谎言。”

冯老九捏着拳头,轻声说道:“对不起,但我没办法……”

胖三捏着手腕,他看着两边,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虎子和翠娘去过的那座古墓探秘?”

冯老九摇头道:“不是,那座坟只是那个故事的开端,而林旭他们最后进入的那座古墓才是悲剧的开始,因为一切秘密都在那里结束。这首诗很重要,我发现这事和一个神秘的组织有关系,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以后各个朝代均有牵扯。”

周?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冯老九没有继续回答周?的话,而是看着陈昊说:“你相信他?”

陈昊把目光放在周?身上,眼神虽然很淡,但是透着一股无奈和一种微弱的期待。

周?看着陈昊说:“我相信他,他没有理由欺骗我。”

冯老九冷笑几声说:“算了,不说这些。书在你们这里吗?”

胖三警惕地问:“你想干吗?”

冯老九说:“给我。”

胖三道:“凭什么?”

冯老九想要接着说,但是突然顾忌到什么停了下来。此时,陈昊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个墓的位置,还有泥板的意义,以及……”

冯老九打断陈昊的话,说:“现在我什么都不会说,还不到时候。”

陈昊微微一笑道:“嗬,那么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我们用身上所有的泥板和那本书来和你合作。我们现在是六个人,还没有到达七这个死亡数字。你不觉得单凭你一个人根本做不到吗?而且,你这几个兄弟也不可能真的摆脱这本书的诅咒,你难道希望他们像你的爷爷那样死去?”

冯老九抿着嘴看着陈昊。此时,美女打破沉默道:“咳咳,我说,各位,你们在说什么?”

冯老九低下头,陈昊回头看着美女说:“小郭,你先回去吧。车子可以留给我们吗?”

美女瞪着大眼,高声叫道:“你要我一个人走回去?你知道这里多荒僻吗?”

陈昊说:“那么车子你开走,把东西留下。”

美女冷哼一声,不高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领导?”

美女还想要说什么,此时手机突然响了,她接通手机,点头说了几句之后对陈昊说:“你想走还不行,有一个人想见你。”

陈昊问道:“谁?”

美女斜眼看他:“老头儿要见你。”

陈昊皱着眉:“你们告诉他了?”

美女说:“瞒得住吗?当初你放弃跟老头儿一起研究金石学,他差点儿没气成脑梗,现在你送上门来,他会放过你?”

陈昊乏力地叹了口气,接过手机,电话那头是一个非常沉稳的声音,陈昊难得口气谦和地说:“马老师,我是陈昊。”

胖三见陈昊走到角落里打电话,而表情好像非常为难。他走到美女身边说:“这位马老师何许人也?能让咱们的陈老师、陈博士露出这样憋屈的表情。”

美女不太喜欢胖三,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胖三自知没趣,但是又不想放弃,于是继续对这美女死缠烂打。而周?则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冯老九的身上,冯老九身上有伤,他选择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脸色非常苍白,呼吸也非常沉重。

周?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先休息下,好歹兄弟几个都还在,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把你当兄弟。”

冯老九凄凉地笑着说:“我何尝不是呢……”

周?说:“我有时在想,欺骗就欺骗吧,反正谁能真的一辈子不说谎话呢,我们都是活在谎言之中的。只是……待人的感情是真的吧,人毕竟是靠感情支持下去的动物。”

冯老九没有回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他擦着嘴巴说:“这就是你明明怀疑陈昊他们,但是依然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的原因?你不觉得太意气用事了吗?”

这次换作周?苦笑道:“不单单是这个理由,呵呵,我觉得陈昊不会伤害我。”

冯老九笑着摇头,但是没有反驳,他只是默默地喝水,时而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周?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边上。

此时陈昊终于回到他们身边,美女双手抱臂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周?问道:“怎么回事?”

陈昊虚脱地说:“老头儿要见咱们,去吗?”

周?纳闷儿说:“搞什么?见他有什么意义?”

陈昊抓了抓头发,说:“好处是他可以给我们解答一些我无法解答的学术问题,他的岁数是我的三倍,这三倍的岁数不是白活的;此外就是我们需要修整一下。”说完他看了一眼冯老九,继续说,“至于坏处,显而易见,我们必须去南京,而且可能把麻烦带到南京。当中也许会发生变数。”

周?看着冯老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仿佛没有听陈昊的话,这时胖三说:“靠谱儿吗?”

叶炜这时开口说:“他能替我们破解泥板之谜吗?那么他的价值呢?”说完指着冯老九。

冯老九这才抬起头,他非常藐视地看了一眼叶炜,便不再理睬。一直在边上保持沉默的瘦猴回答道:“他的价值就是我们的兄弟,在我眼里,他的命比你的重要。”

冯老九看着瘦猴,原来前面他和周?之间的谈话他都在听,只是没有插嘴而已。胖三用力地点头道:“没错,比起你,老九和我们关系铁多了,虽然……”

叶炜眼神复杂地看着瘦猴说:“既然如此,我不发表意见了,看你们的。”

周?说:“那么我们去,现在我们根本理不出头绪,去看看也好,而老九已经拿到固魂珀了。老九,合作吗?等你一句话。”

冯老九看着周?,周?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他认真地说:“是兄弟的,就要你一句话。”

冯老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喝完最后一口水,把瓶子扔向远处,说:“行,我答应和你们一起干。”

胖三舒了一口气。周?咧开嘴角笑出声来道:“这就对了嘛。”瘦猴重重地拍了冯老九的肩膀,冯老九也跟着苦笑起来。

此时只有陈昊注意到,那只黑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绿的光,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盯着冯老九。

几个人坐上破金杯,车子在发动了第三次引擎之后终于启动了,这引起了众人的一片欢呼。美女挑着眉毛,知道这帮小子在嘲笑她,冷笑一声,猛踩离合器,随后金杯犹如一匹脱缰的“破”马,直接冲了出去。众人还没合上的嘴再一次张大,这次不是嘲笑而是惊呼。接着,金杯变身为路虎。

车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驶入南京市区,接着停在南京大学边上一栋不起眼的房子边。火辣美女跳下车,拉开车门。众人的脸色都像蒙了一层灰,本来就精疲力竭的精神被这美女的车技折磨得濒临崩溃。

此时从楼里走出了一个壮汉,亚洲人能够长成欧洲人的体格和非洲人的霸气,实属难得。这样的壮汉居然还戴着一副反差非常大的金丝框眼镜,光看脑袋是儒雅的,光看身体是健壮的,合在一起看是怪异的。

在这样的金刚壮汉身边还有一个老头儿,他的头有些微秃,银白的头发衬得脸色非常黝黑,穿着一身咖啡色的老式夹克衫,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往返于研究所和古迹的研究者。他一看到陈昊众人,马上迎了上去,拉住陈昊的手说:“你小子总算知道来看看我,怎么了?偷偷和李放说有什么用,哎,你说你不和我学金石学没关系,怎么现在连搭理我这老头儿都嫌弃了?”

陈昊呵呵地干笑,说:“我这不是觉得学术上更适合民俗学的研究,再说,您不是已经有李放和郭梅两位得意门生了嘛。”

老教授摆了摆手说:“哎,他们两个还需要更多的实践和理论的累积,金石学需要掌握的知识不但要全面广泛,还必须有深度。这点就很难啊……”

陈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美女拿出了手机,只有四眼金刚还非常认真地听着老头儿的唠叨。老头儿见没人搭话,咳嗽了一下调节气氛说:“得了,不谈这些,还是说说你要李放帮你准备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你知道,找到古墓第一时间是报告当地的文化部门,你擅自去挖掘就是盗墓,那可是犯法的。”

陈昊说:“不,我们没有找到也没有挖掘,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有那样的地方存在。我们只是想请老师你替我们看看,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我无法让你们参与。因为这件事……和茹兰有关系。”

老教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压低声音说:“你得到茹兰的消息了?她……”

陈昊说:“还没确定,但是有线索了,所以希望老师您能帮忙。”

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光,但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他庆幸没有人察觉。他看了看别人,发现其实大家都无意揭破陈昊的谎言。

老教授的眼神暗淡下去,他喃喃道:“哎,她是一个人才,阿昊啊,这事虽然不该由我老头儿说,但是茹兰这事太怪了。你干不了,还是找警察吧,实在不行,我出面替你去说说,再做最后的努力,也许茹兰还有希望。”

陈昊本来因为确认茹兰死亡而非常痛苦,老教授这些话虽然出于善意,但是提及陈茹兰,陈昊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他低头不语,不想在这事上做解释。

老教授见陈昊不再出声,知道自己可能提起了他的伤心事:“这事先放下,我看你们先稍微休息一下,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结束后晚上我在饭店订一桌,略尽地主之谊。然后,你再和我好好地说,要我怎么帮。”

说完,四眼金刚就扶着老头儿钻进了破金杯,他也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开走了。

火辣美女见老头儿终于走了,这才放下手机笑着说:“哎,你看李放那委屈的样子,肯定被老头儿给骂惨了。好了,我先去给你们准备房间,跟我来吧。”

于是,众人提着行李跟着美女来到大学边上的一家小宾馆。陈昊和周?一间房,胖三理所当然找瘦猴,于是两个最诡异的人物被硬塞在了一起。没想到,冯老九居然表示,如果没有办法和其他人合住,他就单独住一间,比起当初周?几人提防他这个活死人的时候还要排斥叶炜。叶炜只是对此冷笑一声,便自顾自地走进客房整理行李。

瘦猴见叶炜离开之后,问冯老九说:“为什么你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冯老九皱眉说:“他的身上有一股很阴冷的气息。”

瘦猴点头道:“这倒是,这个人给人一种非常阴森的感觉。”

冯老九眉头皱得更深:“但那只猫的气息更加阴。”

瘦猴不解地看着冯老九,冯老九说:“我也不清楚,只是他的参与太可疑了,为什么他会有那块泥板?他和陈昊有什么关系?”

瘦猴说:“不太清楚,不过你其实是不相信陈昊吧?”

冯老九看着瘦猴的眼睛:“我爷爷遗书里的东西虽然没法和乞儿相比,但是他说到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件事上其实有一个很大的骗局!”

瘦猴问:“那么谁背叛了你爷爷?”

冯老九摇头道:“不知道,我爷爷没有说明到底是谁,好像他很惧怕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也许是一个鬼。总之,爷爷说他们出了那个避难的坟之后就有人不是人了,但是没有说到底是谁。我想,这本书的力量残留至今,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肯定还在。你懂了吗?”

瘦猴听到这句话,连发丝都透着寒气。他咬着牙说:“你又是怎么弄到那固魂珀的?”

冯老九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马上放下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说:“我爷爷活着回来之后,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想起固魂珀,而这个东西至关重要,于是他最后选择把那个东西又放回当年他们避难时的那座坟墓。我按照爷爷的笔记,去的那里。”

瘦猴说:“那是什么坟墓?”

冯老九说:“应该是一座古代贵族的坟墓,我不是研究这方面的。”

瘦猴说:“这得交给陈昊研究,咱们都是外行。”

冯老九没有搭话,瘦猴知道冯老九的心思,说:“你看,说不定在起点也能够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我不是周?,不会说话。但我觉得你没得选择。”

冯老九看着瘦猴,瘦猴坚定地看着他,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从瘦猴的眼中,冯老九依然看到或多或少的忌讳,冯老九知道这没办法,毕竟他应该是一个死人。

最后,冯老九一个人住在宾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等安排妥当之后他收到陈昊的群发短信息:晚饭后,看书。

冯老九手里握着固魂珀,最后他像做了最后的决定一般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周围开始弥漫起浓烈的血气,在苍白的墙壁上倒映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充满了血气,像要把冯老九给包住似的。那种气息冯老九每天晚上都会感受到,就像在感受一个仪式。腐败的血气充斥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散发着这股臭气,但是又闻不出,就像一个吸毒的人会感觉浑身被蚂蚁啃噬,但是身上没有虫子。这一切都是他大脑的反应,在他的大脑深处充斥着这股血气。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周?看着冯老九说:“老九……”

冯老九猛地抬头,慌张地把固魂珀放入口袋说:“什么事?”

周?没有动,他戒备地凝视着那面墙壁,冯老九在身后重复了一遍:“什么事?”

周?回过神来说:“去吃晚饭了。”

冯老九站起来向他走过去,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停住脚步,他伸手拍了拍冯老九的肩膀:“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周?关上房门,出乎冯老九意料的是,周?没有追问他。他知道这是周?表达的善意,无论是真心还是有意为之,这都符合周?的作风。冯老九苦涩地微微一笑,跟着他走出宾馆。

到了饭店,没有想到老教授已经入座,四眼金刚在边上,美女妖娆地跑过去叫服务员点菜。周?的不二定律又一次被打破了,在他的印象中,教授都是含蓄的、儒雅的,都是埋头耕耘的学者,但是这老头儿的作风完全类似于一个土得掉渣的乡镇承包商。

马老头儿拉着陈昊的手让他挨边坐,陈昊快速地在周?耳边问道:“你酒量好吗?”

周?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陈昊拉着一起坐到了马老头儿的边上。接着大家挨个儿坐。

老头儿开口道:“孩子们,你们是陈昊的学生,论辈分你们是我的徒孙啊。好,好,你们中如果有谁对金石学有兴趣,可以来找我。这门学问需要后继有人啊!”

大家缩着肩膀看着老头儿侃侃而谈,在酒菜都上完之后,服务员认真地替大家打开啤酒。马老头儿终于不再像传销人员似的游说众人,而是不满地对着服务员说:“啤酒?那不是漱口水吗,上白的。”

周?脸色一白,恐慌地看着陈昊,陈昊狡黠地微微一笑。此时壮汉开口道:“老师,陈昊晚上还要找您研究问题,您看……”

马老头儿盯着那“双沟大曲”四个字看了半天之后不舍地说:“来黄的吧,小姐,开五瓶‘金色年华’。嗯,有要事,先悠着点儿,这漱口水给我撤了,这怎么能喝得下去。”

听到此言,胖三刚喝到一半的茶直接喷了出来,不过马老头儿没看到,他赶紧擦着嘴,给坐在马老头儿边上的周?递了一个眼色。

而周?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他酒量只停留在啤酒阶段,现在直接跳入黄酒,那真的有可能直接喝趴下。

马老头儿仿佛已经进入最佳状态,他抹了把嘴先给自己的满上,一饮而尽后,清了清嗓子来了句:“我干杯,诸位随意,但是陈昊必须喝。”

陈昊倒是豪迈,举起酒就要一口闷,突然他像想起什么来,对马老头儿说:“马老师,我突然想给你看一个铭文,这个文字我从来没接触过,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马老爷子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随后陈昊递上一张a4纸,他说:“就是这几个字。”

马老爷子放下酒杯,陈昊马上便把杯子给推开。周?此时瞪着大眼看着陈昊的表现,才明白什么叫作浑然天成的狡猾,老头儿马上被这几个字吸引了过去。周?看了一眼,发现陈昊并没有把所有泥板中的内容给写出来,有些地方是断裂的。所以,周?估计其他的字,他已或多或少从陈茹兰和自己日常积累的知识中得出了结论,而这些是他无法确定的,他需要一个权威帮他确认,又不能把所有的东西给他,更不能把原件拿出来。但是周?没想到,他居然用那么重要的东西当挡酒的借口,这也不得不说这老头儿酒劲猛于虎。

马老头儿也不自觉地推开酒杯,他表情肃穆地说:“这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

陈昊面不改色地说:“一个老人的手里,原件已经不在了,人也死了,就留下这个东西,是一个文物贩子想要做仿品来套我话的,我自然不会给他,也就没有联系了。但是,我对这几个字非常好奇,才想要请教老师。”

周?惊奇地看着陈昊编谎话,他觉得这个借口非常完美。但是马老头儿说:“不要骗我了,这几个字茹兰给我看过,我至今也只能解读出一个字来。”说完,他指着其中一个看上去像钩子的字说,“这个字无法真正准确地翻译成现代语言,因为古代的意义和现代的已经差别太多了。按照我的经验,我只能说它大概读?,是一种虫子。古代认为寒?可以吸收阴气,是一种黑色的小虫子。在古代,有一段时间它被代为蝉的别称,实际上它是一种鬼虫,死而不僵。它在历史文献中若隐若现,但是只要这个字一出现,马上就会有灾难,而后就会把它给隐藏起来,直到下一次出现,简直就像一个幽灵。”

众人一听,各个不由得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只有陈昊一直很安静地听着。此时,周?才明白陈昊是在套马老头儿的话,他根本不在乎谎言是否会被揭穿,他要的只是确认。

马老头儿把纸张放在边上说:“因为茹兰的失踪,我便开始对这个字集中归类,只要出现过这种字的年代我都会标类。在我已知的文献记载内,发现这个字最早出现在楚汉之时,也就是秦朝末期,而最活跃的时期是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的时候。接下去便无法看见,但是不能说没有出现,只能说被极端地隐藏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

陈昊托着下巴说:“只有中央集权,也就是皇帝把这个字掩藏了。”

马老头儿敲了下桌子说:“没错,这个字只有皇帝才能拥有,现在我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东西源自秦末,盛于东汉,自晋代后没落。但这只是一个狭义的断定这个字被运用的时间,而它之前延伸的意义会更加长。”

马老爷子合上a4纸,推给陈昊说:“小陈,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茹兰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当年茹兰死活不肯告诉我,最后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你也是这样。到底是什么把你们姐弟和这些危险联系起来?你可别走茹兰的老路啊,实在不行就放弃吧,没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命重要啊。”

陈昊说:“您放心,我不会冒险的,我只是对姐姐留下来的东西感到好奇而已。您能再多说一些关于?的事情吗?”

马老爷子见陈昊如此决绝,和当年的陈茹兰一模一样,即使心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说道:“?单单作为一只虫子其实意义不大,最多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秋蝉。但是?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在过去有一族人,或者用现在的话来说称为组织更加确切,那就是?族。那就是非常……危险了。”

马老爷子终于说到了关键,陈昊问道:“方士?”

马老爷子说:“没错,他们传说是一群被秦始皇逼着炼丹的方士,但是天下哪儿有什么长生不死药,所以他们必须做出起死回生的假象,即使……只有短暂的几秒。至少要让皇帝亲眼看到已经死去的东西又活了……于是?族早期的那些方士以研究死而复生之法为主,现在很多诈尸和降头术都是从那个时期开始延续的。”

陈昊继续问道:“马老师,这些方士和?族有什么关系?”

马老爷子拿起筷子,若有所思地说:“有啊,那些方士中有一些是苗疆过来的。他们精通蛊术,他们需要有足够的‘奇迹’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于是这些方士找到了一种虫子,可以让死物在短时间内复活。按照现在的科学解释,也许就是极端地激活细胞再生。但是时间非常短,最多只能持续一个时辰。”

胖三插话道:“这不是和老谋子那个《古今大战秦俑情》的剧情很相似吗?把死掉的东西调包,皇帝智商普遍不高,还真的就认为这是长生不老药。”

马老爷子笑着摇头道:“怎么可能调包,那是欺君之罪。要知道,这种事情只要被秦始皇发现一次,那么他们的族人就会被全灭,所以在秦始皇面前耍这种迟早要穿帮的伎俩,那是找死。我看,秦始皇是知道的,但他认为这只是半成品,至少没有失败。”

陈昊说:“所以秦始皇便让这一批方士继续研究,而这些方士使用的方式就是利用那些虫子?而这就是?族的原型?”

马老爷子笑着说:“没错,?族就是在那个时期登上历史舞台的,但是他们只在角落里阴暗地研究着这种类似僵尸复活的行为。关键在于,在整个?族的变迁过程中,有过许多次浩劫和变更。再最后一次浩劫中,仅存下来的?族人被诛杀殆尽。而能把这些神秘得像鬼魅般的方士剿灭,也只有一种人可以办到。”

陈昊说:“依然是最高统治者,皇帝。”

马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陈昊的眼睛中却闪着让人发寒的冰冷,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舒出一口气说:“谢谢老师,接下去就交给我们处理吧,还请你把装备借我,算是看在茹兰的情面上。”

马老爷子叹着气说:“哎,我能说什么,这些东西其实也不是我的。如果我出面借你装备,那么必定要和学校联系,这些东西是茹兰留给你的。当年她以性命相逼,非要我替你们保存这套装备,你说怎么有那么倔的丫头呢?算了,但我还是要再多说一次,这个肯定不简单,如果不行就撤,千万不要冒险啊。”

陈昊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他点着头说:“我知道。”

郭梅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她笑着说:“先吃饭吧,吃完就早点儿休息,大家都累了。”

马老头儿也许因为陈茹兰的关系,没有了先前的兴高采烈,他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样的饭局令人非常不快,不过周?等人并不在乎这些,周?努力地催促着自己消化陈昊与马老头儿的对话,以便从中得到一些有利的推理。他隐约地觉得,这个?族可能就是一系列事件的源头,但是正如马老爷子所说的,?族在整个变迁中变数太多,但那种组织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想要保留下来的长生不老术研究者。他们为什么最后反而会被最大的靠山给灭了呢?皇帝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而那个坟的墓主人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最主要的是,这一切又和小说有什么关系?

周?端起酒杯,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思考,突然他的酒杯被碰了一下,他抬头看着陈昊,陈昊拿起酒杯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口。周?这才意识到,陈昊是在敬他酒,他拿起酒杯也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与陈昊喝酒。其实严格来说,他和陈昊的接触并不深,如果不是因为《七人环》这本书,或许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躲开这个臭流氓。但是现在周?忽然发现,他对陈昊的戒心已经放下了很多,至少他不太会去考虑陈昊所说的话是否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而这一点就连周?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也许信任这种东西,是建立在感情的联系之中。

这顿饭在这样复杂的气氛下结束了,马老头儿甚至喝着喝着眼泪也流了出来,他说他没拦住茹兰,也没帮上什么忙。他其实可以帮的,但是他怕事。他知道,这有危险又违反纪律,而现在他依然没法帮上忙。

说到最后老头儿语无伦次,就连一些不该说的学术内幕都抖了出来,听得胖三一愣一愣的,连周?都觉得学人之间的相处原来那么复杂。

之后四眼金刚送已经烂醉的马老头儿回家,郭梅留下来结账收发票。而陈昊几个人便起身回宾馆,他们需要继续汇总,并且决定接下去的路到底怎么走。

他们刚刚走出饭店,郭梅突然拦住了几人。

郭梅说:“这事真的不能捎我一个?”

陈昊决绝地道:“不能。这事真不是什么能不能再带一个人的问题,如果你不想让你茹兰姐的心血白费就不要管我们,谢谢你替我们打点一切,但是我们真的不能让你插手。”

郭梅嘟着嘴看着边上,显然用陈茹兰压还真的压得住这辣妹。她终于说:“唉,好吧。”

说完陈昊众人就离开了,胖三在边上小声对周?说:“你说这丫头真的会死心?”

周?说:“不知道,但是的确不能张扬,而且说出去也没人会信。我敢说,那老头儿如果真的知道我们的全部事情,说不定他会让我们全部去做精神鉴定,他现在最多怀疑我们是冒险接触什么古墓之类的。如果告诉他是超自然,他估计还会再喝两瓶二锅头‘醒醒酒’。”

胖三继续说:“那么,他说的对我们有多大帮助?”

周?摇着头说:“不好说,他说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字,而且还是他后来的解释。”

此时瘦猴和冯老九也凑了过来,周?说:“这事估计和皇帝脱不了干系,所以说不定我们接下去就搞大了。”

胖三听出了话里的含义,他兴奋道:“难道接下去,我们要秘探皇陵?”

周?还没开口,走在前头的陈昊已经抢先说:“不是我打击你们,你们要去哪座皇陵?这里基本上叫得上名字的贵胄陵寝都发掘了,还密探皇陵呢。”

几个人马上闭嘴,但是陈昊话锋一转说:“我们估计得先去林旭他们过去避难的那个坟墓。”

说完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冯老九,冯老九被他们瞪得吓了一跳,不过他冷冷地说:“没用的,那个坟已经毁了。”

陈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连周?都觉得老九这话说得有些没谱。当年用来当避难防空洞的,怎么会说毁就毁呢?又不是豆腐渣工程。

冯老九指着自己的伤口说:“里面现在装满了油,再进去哪怕只要一丝微弱的火光,都会爆炸,到时候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出来。你们连进都进不去。信不信随便你。”

此时瘦猴忽然拍了拍冯老九的肩膀,然后指着身后。原来,已经付了钱的郭梅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听到多少。老九马上不再说下去了。

陈昊皱着眉头看着郭梅,郭梅见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嫌弃和警惕,实在待不下去,哼了一声,越过陈昊身边就往前走了。

陈昊无奈地摇头,周?看着手机说:“回宾馆再说,这里人多眼杂。”

回到宾馆,周?插上门。胖三泡了一壶袋泡茶给大伙儿解酒,一帮男人像搞什么非法聚赌似的围着一张床,床的中间摆放着所有与《七人环》有关的一切,有些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有些只是一些a4复印纸。而那本黄色封面的老书则是最扎眼的存在,一切都是因这本书而起。

冯老九坐在角落里,他没有将固魂珀放在这些东西里面,从这点上来说,他依然选择对陈昊有所保留。

陈昊点上一支烟,他说:“现在有很多东西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这并不是谜底。而我们手头的这些差不多已经可以勾勒出一个大概,等待我们的只是选择。到底后面的路怎么走,有两个墓给咱选,一个就是最开始那避难的坟,另一个就是最后翠娘带我们进入的神秘墓穴。这两个坟都是凶险万分,说不定进去一次之后就没机会再出来了。”

他说完话,没有人接话,就连周?也只是沉默地低着头,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思考和谨慎的表情。毕竟,命这东西不是脑门儿一发热就可以豁出去的,他们还年轻,都怕死。

只有一个人除外,老九看着众人说:“为什么你们不继续看书?看林旭他们当时的情况,也许会有关于那座古墓的细节。”

众人顿了顿,好像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样,陈昊说:“现在故事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茹兰给予的提示和帮助已经结束了。如果要看书,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胖三明白陈昊的意思,他别扭地说:“这倒也是,看这书等于是和鬼在交流,现在咱们的外挂没了,就现今这装备,是不是会全灭啊。”

冯老九用鼻音哼了一声说:“现在考虑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被牵扯进来就没有退路。来了就别想脱身。”

周?看情况又僵了,他连忙说道:“的确,没退路了。还是继续看吧,但是我在看之前,想要知道几个关键的地方,至少不能糊里糊涂地跟着看。别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试图改变书内所引导的结局。”

胖三和瘦猴跟着点头,陈昊斜眼看了一下一直都在逗猫的叶炜,他说:“你想要知道什么?”

周?握着拳头说:“好吧,那么我就把我对这件事的想法和大家说说。大家不要受我影响,因为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猜测多于推理。”

胖三打断周?的话说:“老二,别婆妈了,你就说下去。”

周?见胖三这样说,舒缓了表情,他发现就连陈昊也对他笑了笑,他说道:“首先是关于这本书,在书中翠娘的两次变脸让人觉得很蹊跷。此外就是她提示的死亡恐惧信号,这代表着什么?马老头儿对?族的解释,让我觉得他们就是一群研究死尸的怪人,说,直接一点儿就是专门研究死人的,这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当年翠娘他们进入坟墓启动了?族的秘密,现在的这一切包括《七人环》这本书,都是?族的后遗症?也就是说,在虎子他们进入古墓之前并没有《七人环》这本书,这一切都要从虎子和翠娘进入之后,才有这本书。也就是说,作者应该是活下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而林旭可能性最大。冯禄喜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冯老九的爷爷,而乞儿则是陈家人。那么进入的还有魁六爷和刘飞,他们两个人到底怎么了?还有一点就是所谓‘七人相互代替’的事,如果说他们必须保持七人的话,那么势必还有一个人进来了。他又是谁?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解释?所以,他们最后要进入的那个神秘墓穴仿佛更加令人值得深探,到底哪一个才是我们要的答案,还是两个都是或者两个都不是?而关于在故事中的七人,我总觉得他们自身就非常怪异,他们一开始对林旭的刻意隐瞒是为了什么,而我们前面所见的翠娘坟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我们必须搞明白的。”

冯老九点头道:“没错,我爷爷也说,当初的七个人中有人已经不是人了。”

陈昊依然没有表示什么,他只是盯着那本书闷头抽烟。

周?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翠娘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但是翠娘最后到底怎么了?是死是活?原本是翠娘的坟墓最后成了陈茹兰埋骨之地,而又是谁给翠娘弄了这古怪的坟墓呢?这都说不过去啊。”

大家没有接话,实际上,大家都等着陈昊能够解释这些。陈昊掐灭了烟头,看着周?说:“翠娘最后肯定是死了,因为出来的人只有林旭、乞儿和冯禄喜,其他两个人也没了消息,如果他们还在,那么他们肯定也有信息留下来,但是显然没有。而最后翠娘死在哪里我不知道,这个真的不好说。至于为什么茹兰最后会死在阴兵村里,我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依照她的个性,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会努力不放弃。一定有什么事情让她彻底绝望。但是……是什么呢?最后为什么会失败?”

周?突然明白了陈昊隐藏在话中的含意,他说:“她选错了?所以离成功只差一步,a和b中,她选择了错误的那个。”

冯老九突然站起来说:“我知道了,陈茹兰进了那个坟!她进了我去的那个!所以失败了。”

陈昊弄没有冯老九那么吃惊,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又点了一支:“我知道,那个坟的信息我们也收到了。但是为什么说进入那个坟墓会失败?”陈昊抬头看着周?说,“你还记得茹兰在日记中写到的那个墓穴吧?她当时看到的就是虎子和翠娘刚刚逃出来的情景。”

周?点点头,陈昊继续说:“她去了那个坟墓……再也没有回来过……”

冯老九的眼中闪烁着什么,他说道:“的确,那个坟墓有人进去过的痕迹,但是很奇怪,他们没有走到最后……”

陈昊愣了一下,他问:“什么意思?”

冯老九说:“在我之前有一批人进去过,因为在墓道内有现代食物的包装纸,但是往前走,就没有他们的痕迹了,仿佛他们忽然消失了一样。”

陈昊看着冯老九说:“你能详细说一下那个坟墓吗?”

冯老九盯着陈昊,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睛内的自己,最后冯老九低下头颓废地说:“我进去是为了拿那个东西……”

冯老九顿了一下,接着才缓缓地说:“当时我得到了有关琥珀的文献,发现爷爷留给我的线索指的就是这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在文献中一直若隐若现。最后我在档案室的机密文件中,发现了一份关于清末义和团运动时期的秘史,刑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提到过它,也就是说,这鬼珀在清代最后出现过一次,并且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惊动了当时的慈禧太后。庚子事变爆发期间,义和团首领之一林黑儿宣称找到了可以抵挡洋人火炮枪械的神药,令人刀枪不入。本是要劝阻义和团纠集民兵的刑部主事刚毅,看到真有身中洋枪却依然不死的拳团异士,所以便‘力言拳民可恃’。但是,在这整个风波之后,一个叫乔三七的人得到了固魂珀。而他得到这个东西之后便消失踪影,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鸡笼山,鸡笼山就是今天的南京城境内,所以我猜测,林旭他们遇到的那具怪尸就是乔三七。”

瘦猴问道:“乔三七是什么人,那么神通广大?”

陈昊说:“乔三七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的师父是大名鼎鼎的南派盗墓祖师焦思。其能力可真是不可小觑。”

冯老九继续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认为这个文献提到过让死人复活的线索,我联系到自己的情况,觉得陈昊口中的固魂珀也许是我爷爷留下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我必须拿到它,于是我按照爷爷留下的线索找到了那座坟墓。那座坟墓非常隐蔽,又没有立碑。外观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山丘,四周非常荒芜。我并没有什么考古挖掘的经验,我只能按照爷爷几十年前的印象摸索。古怪的是我居然一挖就挖到了墓门,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巧了……”

此时,叶炜怀里的黑猫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这声音简直就像打磨金属似的,听得令人牙都发酸。老九眯着眼睛盯着那只猫,那只猫像有灵性似的盯着他看。周?打破这种了僵持,问道:“那么……你最后进去了,里面是什么样子?你又是怎么弄到固魂珀的?”

冯老九收回目光继续说:“我觉得一切都简单得出乎我的意料。我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盗洞,沿着洞穴的路径,我爬到了一间墓室。虽然我不是考古系的学生,但是这个墓室里面并没有棺椁,所以我断定这只是一个耳室。我四下打量着,发现这间耳室内的东西非常单一,只有少数的陪葬器皿,没什么值钱的随葬品。但是壁画非常精美,而且壁画中出现了很多凤凰的图案,以及许多古怪的文字图案。经过马教授的解释,我觉得这些文字应该是?族方士使用的符?。”

陈昊点头说:“在古代,只有皇室女性才能享用凤凰这样的纹饰图腾。这座墓的主人或许是一位公主或者皇后,而且与?族的关系肯定非常密切。”

冯老九说:“如果是公主,她的随葬品又显得太少了,这很矛盾。墓道内非常安静,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墓道的入口按照北斗七星分别立了七根铜柱,这些柱子非常牢固,上面没有任何纹饰,但是每根铜柱都有一块手掌大小的凹槽……”

陈昊抽烟的动作停了下来,就连一直在逗猫的叶炜也眯起了眼睛,众人仿佛都想到了一样东西,就是那书中神秘的泥板。难道这些泥板原本就是在这七根铜柱内的?他们拿走了泥板后,开启了这座神秘古墓的诅咒?

冯老九明白他们的想法,继续说:“后来我的手电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暗了,在黑暗的墓道里面,眼睛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只能感觉到一阵阵风吹过。这风太蹊跷了,随后我在风里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虽然很淡,但是那股味道我很熟悉……”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周?明白,他指的是在房间内他看到的那个人影。

周?只是朝他点着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他说的话。

冯老九说:“此时我闻到这股气味,只有两种感觉:一种是本能的害怕,另外一种则是无法言语的感觉,我只能说我想要融入这种气味中去……我朝着那股古怪的味道走,走在没有一丝光亮的甬道,而这样的气味成了我唯一的牵引。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觉得非常踏实。在我的记忆中,我是一直前行,没有转弯。虽然我不懂考古,但是走那么久居然还没有走到头,实在有些怪了,这座墓从构造上来说应该不是很大,但是我感觉我笔直走了很久。我开始慢慢拉回意识,我伸手摸着墙壁,甬道的墙壁越来越光滑,仿佛是摸在大理石面上。石壁和石壁之间毫无凹凸,简直就像一块完整的石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摸到一个凸起,那是一个类似门把手的东西,是一个手拉环,然而上面有许多凹凸的齿轮。我下意识地去拉,结果那东西像自动的一样,只那么轻轻一拉,它就往外弹了出来,我的胳膊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石门给撞伤的,当时我半条胳膊一下子就没了知觉。随后我只感觉耳边吹过一阵风,门又瞬间合上了。应该说,我是幸运的,因为当时我只是伸手那么轻轻一拉,如果我整个人贴着站在石门前,也许那一瞬间我就已经被那石门的反冲击力给撞死了。我忍着疼痛继续试探,原来这是一道暗门。石门的设计非常巧妙,只要门环机关上的力道一消失,这道石门便自动又‘弹’回去,简直就像橡皮筋原理一样。我第二次非常小心地拉开石环,奇怪的是里面空间非常狭小,人根本无法钻进去,只允许我伸进去一只手。于是我只能伸手进去摸,突然感觉摸到了一个类似铃铛的东西,我听到有铃铛的响声。”

陈昊倒吸一口气:“你摸到的是棺椁!”

冯老九说:“你怎么知道?”

陈昊说:“还记得茹兰在日记中写到在那个墓穴内听到铃铛的声音吗?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是铃铛,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一具棺材!在古代贵族的坟墓中,在棺椁的各个角落分别挂铃铛,据说可以召回墓主人的灵魂,铃铛有招魂的作用。而每当铃铛响动,就表示灵魂离开了尸体。”

周?说:“如果这样,那么就表示陈茹兰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墓主人的灵魂已经……”

冯老九没有让周?把话说下去,他说道:“没那么简单,我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主墓室,棺椁停放在一个非常深的通道内。手根本无法伸进去,只能摸到最外头的棺椁。没有主墓室,棺材被镶嵌在墓道内,外头的石头坚固得像铁一样,还有那种会瞬间弹开的石门。”

瘦猴问:“你爷爷不是又进去过一次吗?难道没有在信里提起墓主棺椁的详情?”

冯老九说:“不,没有说……所以当我摸到棺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只能顺着我能够摸到的地方,寻找爷爷留下的固魂珀。”

陈昊说:“这样的设计的确很厉害,它的防盗方式很巧妙。首先是石门如果开启不得法,有可能会撞死盗墓者,其次是即使破解了石门的奥秘,你也只能够摸到棺椁的外围,根本无法接触到棺材。这样的技法是东晋之后,南北朝时期的防盗手段。通道内的暗室实际上是整个墓穴的龙穴所在。而在所谓的主墓室内葬的只是衣冠而已,很多人因此就把这种误认为是衣冠冢,实际上墓主和我们后人玩了一个意识转化的把戏。”

周?感叹道:“不但用尽奇淫巧术,在心理上也在和后人博弈,这个坟墓的规格可见不一般。”

冯老九摸着手臂说:“本来以为毫无希望,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那暗道的深处传来了石头滚落的声音,非常清脆。就在我漫无目的乱摸一通的时候,我居然摸到了固魂珀,它从棺椁暗道的深处滚出来了。可是只允许我一只手伸入的空间里怎么会有那么深的通道,棺材到底是什么样的,我都无法知道。”

胖三听得不禁额头冒出了冷汗,众人的脸上无不是惊恐与匪夷所思。冯老九面部极其扭曲地叙述下去:“我当时吓得差点儿把那道石门机关给放开,但我还是把固魂珀拿了出来,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拿起那东西的时候,有一只手覆盖在我的手上!那是一个女人的手!”

陈昊说:“你怎么知道是女人的手?”

冯老九的脸上出现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尴尬地说:“因为那只手非常光滑柔软,虽然冷得像块冰,但我想应该是女人的手。”

胖三嗯哼了一声,冯老九假声咳嗽着继续说:“我当时可没有什么邪念,只是吓得赶紧抽回手,让弹门瞬间合上。我蹲在甬道里,手里捏着固魂珀,吓得迈不开步子,但是……”

陈昊的脸色和冯老九一样惨白,他说:“你是不是感觉到那个女的也在甬道里?”

冯老九点着头说:“没错……手的方向是一样的,就像同样有一个人和我一样蹲在甬道里,她也在探手去摸里面的棺椁,于是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手。但是我没有感觉有第二个人在甬道里,我顿时觉得这座墓处处都透着鬼气,这里的墓主人仿佛本身就是一个幽灵,而这所谓的陵寝只是为了镇守她而已。我想东西到手,还是赶快退出来。可我手上没有照明的工具,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可是没退几步我就滑倒了,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许多油,根本没有办法走。我试图撑起来又滑倒。我感觉墙壁上通道里都是油,整个甬道里充斥着一股非常恶心油腻的味道。我不知道是我触动了什么机关,还是因为那只手的缘故……总之,我没有办法走动了,只能在那堆油里挣扎。此时在甬道里响起了铃铛声,非常多的铃铛一起响动,风也越来越大。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轰隆一声,随后从甬道的深处猛地蹿出了火舌,整个甬道被点着了。”

胖三忍不住插话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冯老九叹口气说:“我……我怎么出来的……”说着,他拉开自己衣服领子说,“我当时直接晕过去了,再醒时,发现自己在盗洞入口的地方,我身上都是伤口,狼狈至极,但是没有死。不过或者对我来说,死和没死没有什么区别。我发现固魂珀就牢牢地攥在我手里,此时我再回头……那里已经烧了起来,油被点燃了。整个墓室的温度非常高,而在墓道的深处我隐约听到铃铛的声音,但又像是女人的尖叫声。”

冯老九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想陈茹兰应该没有进入这个密室,就像我前面所说的,最后我只在墓道里看到有现代的消耗品,再进去就没有发现了。此外,如果五年前陈茹兰进入甬道并引起大火,那么至少会有尸骸,但是进入主墓穴的甬道非常狭小,我并没有发现类似的尸骨。所以,我觉得陈茹兰没有进入甬道。”

周?托着下巴问:“那么她既然没有进入,又怎么会死亡呢?”

瘦猴此时开口说:“有件事我们该弄清楚。”

众人把目光聚集在瘦猴的身上,瘦猴说:“这个坟墓的主人到底是谁?”

冯老九一时语塞,他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手头的信息太少,我只能说墓主人应该是一个女人,而且地位非常高。我爷爷文化程度有限,能够让我顺利找到固魂珀已经是极限了。此外,就是那七根柱子很奇怪。”

陈昊说:“女性,皇室成员,东晋南朝时期,葬于南京附近……应该属于宋齐梁陈中的一朝。目前是这样的一个范围。”

瘦猴说:“你们看,接下去要不要继续看书?再看一次?”

叶炜停止逗猫,第一次抬头看着众人,陈昊不露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叶炜笑了笑。开口道:“我也觉得继续看比较好吧。我们现在的情况比最初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别忘记一件事,我们离第七人的出现也就只差一个人。”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了所有人一遍,而黑猫像有灵性似的摇着尾巴。

陈昊拿起《七人环》,停顿着看了两秒,还是打开了书。众人凑了过来,一起继续看下去??

林旭莫名地看着刘飞,刘飞却全然不理会林旭的不解,他抓着头发不安地看着四周说:“不行,咱们现在还走不得。妈的!居然在这里遇到阴兵借道,现在只有赌咱们的命了。难怪见不到六爷,他们肯定是躲起来了。”

林旭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理解,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翠娘的生死,而其他的那几个所谓的七人成员,一个也没出现。

刘飞回过头说:“林旭,有一件事我觉得我不能再瞒你,接下去也许我们都会没命的。如果你有机会活着出去记得一定要照我说的做,把这一切都记下来,你识字,你得记下我们遇到的事情,别让我们死得不明不白。”

林旭冷静地盯着刘飞看,刘飞收回目光,他说:“其实我们七个人之所以会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咱们手里的泥板,也就是虎子临终时给你的那包东西。这个东西就是一个鬼,拿了就脱不了手。”

林旭不自觉地把手摸向口袋,刘飞抓住了他的手说:“不要碰它!在没有会合七个人之前绝对不要再碰这泥板,这只会让那鬼东西找上你。我们七个人其实就是背负这七块泥板逃出那座坟墓的。那七块本来都是镶嵌在那座废弃古墓的铜柱上,但是嘎子动了贼心,他拿起了其中的一块泥板,随后其余的六块像是有感应似的掉在了地上,最巧合的是我们正好有七个人。”

林旭问:“那么,你们为什么非要分头行动来这里会合?”

刘飞说:“因为我们七个人要一起逃出日本鬼的火力圈目标太大,很难逃出来。此外,我们这一身行头也是虎子提示的,他是一个盗墓贼,知道怎么隐藏自己身上的阳气。还有就是,我们发现在极度恐惧死亡的时候,那鬼魂仿佛会‘看不见’我们,很邪门的。”

林旭艰难地消化着刘飞这些难懂的话,这些事情都无法用逻辑去解释。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一切都和坟墓中那七块泥板有关系。林旭看着外头阴冷的天空,有些虚脱地说:“那么,你们把泥板带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刘飞捏着拳头说:“这事情要从古墓里说起。本来我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糟,我们这群人个个都是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无意中进入了这座古墓,但是进去之后发现那座古墓里处处透着古怪。虎子说,这个古墓是古代一个贵族女人的坟。可我们走了很久依然没有看到值钱的东西,怪事倒是发生了,先是嘎子突然间像得了癔症似的说我们人数不对,我们有八个人……”

刘飞的思绪回到了在神秘坟墓的时候,他开始向林旭叙说着他们这一切怪事的源头。但是他说得实在太混乱,林旭在脑子想象着他们当时的遭遇:

他们一开始都没有把嘎子的话当一回事,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这个小子居然不见了,大家都知道这人胆子小,肯定自己偷偷留在墓道外了。

他们也没多想,越走越深,而这个墓道仿佛没有尽头,除了火把能够照到的地方,其他都是一片漆黑。虎子指着最近的壁画说:“你们看,这幅画很奇怪!”

因为古墓保存良好,所以壁画上的颜色还非常鲜艳,壁画勾画出一组组事件的片段,一个人站在一堆骷髅上,周围都是裸体的女人,摆出各种淫乱的姿势。随后就是几个身穿道袍的人拜见一个女人,接着这个女人倒在了地上,从她身体里钻出了一股烟雾,而后就是这个女人指着那个原本站在骷髅上的人。

这壁画非常大,覆盖了整个通道,细节非常之多,周围画满了飞禽走兽、云纹峰峦。虎子引着众人越走越深,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叙事性很强的壁画上,但是,此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阴风,火把被吹得忽明忽暗,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接着就响起了铃铛声。

虎子安抚众人说:“大家别慌,可能墓主人的灵魂还在,我们拿了她的东西。大家把手头的泥板集中起来放在这里,然后磕头退回去吧,这里的东西估计拿不得。”

说完他首先照做,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众人陆续照做,但是他们手头还缺少嘎子那块,只能在缺少一块的情况下把泥板放在那儿。然而铃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墓穴上面那时都是日本兵,想出去也出不了。其中胆子较小的冯禄喜吓得转头就想逃,但是他一回头,就发现原先已经消失的嘎子,不知怎么又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吓得他趔趄了一下。

嘎子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只是失魂地往前走,好像被铃铛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看到此景都呆若木鸡,就在嘎子从虎子身边茫然走过的时候,毛瞎子拉着虎子说:“虎爷,嘎子这可了不得,我听他走路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生人的硬气,有魂没魄似的。而这铃声更是古怪,我们还是先退到明堂再说吧。”

毛瞎子算是这群人中见识比较深的,虽然叫他瞎子,其实他并不瞎,只是过去为了混饭就装瞎子给人算命卜卦,起起伏伏地混到现在。虎子一把拉住嘎子,嘎子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似的看着虎子,他惨白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虎子说:“虎爷,这里有鬼啊!咱们退出去吧。”

虎子说:“怎么出去?上头都是日本鬼,上去也是死,下面好歹是咱们中国的鬼,你想待哪里?自己选吧!”

嘎子没了声音,支支吾吾地缩在角落里。刘飞对虎子说:“虎爷,你瞧这壁画上的东西越来越古怪了。”

果然在通道的另一边画着非常怪诞的东西:首幅画是一群穿着长袍的男人围着一个女人,女人躺在当中,但眼睛是睁着的,随后一幅画是女人闭上了眼睛,而那些穿长袍的男人则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就只有那七根柱子以及当中的泥板。但是在壁画中多出来一幅非常古怪的画面,就是每一根铜柱的上方都有一对眼睛。

虎子看着壁画说:“不好,这个坟墓可能是古代那些方士设的,他们善于奇淫巧术。我身上有朱砂混合的水,这水可以辟邪,你们拿去涂在腰带上,然后将衣襟反压,这样可以盖掉身上的阳气。”

于是众人把腰带都染成了红色,反压衣襟。

虎子见大家都照做之后,恭恭敬敬地对魁六爷说:“六爷,接下去咱们只能在这个坟墓里多待上一个时辰了,鬼子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你说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魁六爷说:“没错,我干女儿会下来,她来了就说明鬼子撤了。”

毛瞎子此时突然止住二人的对话,说:“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两人住了口,果真从幽深的墓道内听到了类似人的脚步声,渐渐地,脚步声清晰了起来。翠娘吓得躲在虎子的背后,而刘飞则是紧捏着飞镖。众人内心都极度恐慌,谁都没想到,在墓道的深处居然会有人。

此时魁六爷拿出手枪,他是众人中唯一有枪械的人,虎子挡住魁六爷的枪说:“六爷,别用枪,怕误伤自家兄弟。”

魁六爷收回枪,只说了一句:“怎么办?”

虎子说:“不怕,我们有七个人,听对面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货。”

就这样,声音越来越近,但是一直没有出现人影,只是那铃铛声时而伴着脚步声响几下。冯禄喜是一个唱戏的,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沉默和恐慌,不安地想要回头跑,却被身边的刘飞一把抓了回来,刚想叫出声音,就感觉刘飞的刀子已经抵在自己的脖子前,硬生生把声音吞了回去。

毛瞎子低声说道:“来了。”

终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走入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众人一看顿时无不惊骇,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嘎子。只是这个嘎子满脸是血,他捂着肚子向他们拖着步子走过来,痛苦的样子极其骇人。

翠娘尖叫着喊道:“怎么会有两个嘎子?”

毛瞎子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没有什么武功,只能向魁六爷的身边靠,而刚要出手投飞刀的刘飞也没了主意。虎子见状,脸色白得犹如白蜡,躲在角落里的嘎子则躲在暗处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在另一头的嘎子此刻突然喷了一口血出来,然后扑倒在地,他的身后插着一根铜矛,死状凄惨万分。众人见状,纷纷往后退。

另一个嘎子则抱着头说:“他是鬼,他是鬼啊!我说有八个人,你们不相信啊!”

但是,此时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嘎子抱有怀疑,毕竟死去的嘎子才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一个鬼怎么会死?虎子的眼中闪过杀意,嘎子见状,连忙走向他们想要解释。魁六爷此时喝道:“别过来。”说完,他掏出枪指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嘎子说,“怎么解释?”

嘎子浑身抖成一团,哭诉道:“拿走那瓦疙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感觉我们这里还有人,对,这里就是一个鬼墓。我不想往前走,反正守在明堂也不会有人来,于是我就选择留在那七根柱子那儿。不想七根柱子开始不停地发出怪声,而且伴随着女人的哭声。我心中害怕觉得这头也不安生,便急着跟上你们。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铃铛声,我顿时失了魂,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总是重复着一句话,‘七人局,生死会,血骨殁,永无竭,锁魂计,法无章,心鬼嗔,景纯怨。’虎爷!我没骗你们哪,我真的是嘎子啊!地上的那个才是鬼啊!”

毛瞎子摸着山羊胡子说:“七人局……我们正好是七个人……这也太巧合了吧。”

虎子询问魁六爷道:“六爷,您是老江湖,您看怎么办?”

魁六爷问了句:“能确定吗?”

虎子摇头说:“不能。但……”

他话还没说完,魁六爷枪声一响,只见嘎子向后一仰颓然倒地,不再动弹了。魁六爷收起手枪,用脖子示意虎子这下事情就解决了。

毛瞎子当年当过小军阀的军师,对此见怪不怪,他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道:“不好,快摸摸他身上有没有那泥板。那首诗里的七人局应该指的就是那七块泥板,这个东西咱们不能丢,就指望它能送咱们安全出去。”

刘飞闻言,一个箭步冲到那个被刺死的嘎子身边,但是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块泥板。他意外地发现这具尸体有问题,因为刚死没多久的尸体不会如此僵硬,而这具尸体仿佛木头做的一样。此时,魁六爷也走到被打死的嘎子尸体旁边摸了起来,不想在他的腰带里找到了那块泥板。

魁六爷一惊,连忙对刘飞喊道:“不好!打错人了,快退!”

说时迟那时快,刘飞凌空往后一退。然而就在此时,那具尸体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拖走似的,一下子消失在黑暗的甬道里。

刘飞踉跄地倒退两步,他说:“他身上没有泥板……”

魁六爷盯着嘎子的尸体看了一眼说:“对不住了,兄弟。”

毛瞎子说:“我们得保管好自己身上的泥板,这是证明我们自己的唯一方法。”

毛瞎子叹了口气说:“对,以后我们只认泥板,不认人了。否则难保不会被墓里的鬼东西混进来,到时候大家被它一起害死。如果哪个死了就把他身上的带上,或者再找一个人代替,总之我们最好保持这个人数。”

毛瞎子的话刚说完,墓室的深处那铃铛又是一阵乱响,扰得众人心中没了底气。虎子看着周围的壁画说:“奇怪,这个墓道内的壁画内容没有任何说到有关古代贵族生活的,怎么竟是一些古怪的方士。最奇怪的是,这里居然出现了凤凰的图腾,说明这里埋葬的应该是一个地位极高的女性,应该是个公主,可是墓道的规格又小得出奇,这也太他妈的怪了!”

魁六爷看着壁画中的两个字说:“这是什么字?妈的,这里没个东西是能让人看懂的。”

虎子拿起火把凑近一看说:“这是行书,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是流行于东汉、两晋时代的一种字体。这两个字是年号,泰始年……”

毛瞎子说:“哎呀,这是刘?的年号啊,原来这是南朝刘宋时代的一个坟墓呀,刘?可是出了名的怪,难怪透着股淫邪之气啊。”

这时,翠娘偷偷拉着虎子的衣角说:“虎哥,你听,好像有流水的声音。”

虎子说:“怎么会有水声?这里离水源有些距离,就风水而论应该没有地下河。怎么会有水声?”

翠娘还想要说什么,虎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以免扰乱众人的心神。魁六爷指着壁画说:“你们看,这最后的壁画怎么画着两座坟墓啊?”

虎子连忙继续看壁画,发现在这些深奥的壁画最后果真是两座坟墓,一座和他们现在待着的坟墓非常类似,而另一座则是在一个水底的倒影,但是两座坟墓中有一条连接的路,这路像云纹,但仔细一看发现都是一些古怪的符号。而且在这当中有一块参天的石壁,石壁下面是一个巨形八卦阵,跟他们现在待着的类似的坟墓地下还有一个倒影,而那些宽袍大袖之人都往那水底游去。画面非常生动,所以不难理解其中的含义。

翠娘突然极其恐惧地拉着虎子的手,虎子有些烦,但毕竟是自己师妹,于是强压着怒气问:“又怎么了?”

翠娘指着尽头说:“真的有水声!你们听!”

话音刚落,甬道深处不知从何而来的滔滔大水,一下子冲向虎子六人,连同嘎子的尸体一起冲了出去。奇怪的是水势有两种,一种是由墓道深处冲来的,而另一种则是从明堂而来。两股水形成了漩涡,把他们全部卷了起来。就在这时,已死的嘎子突然动了起来,他的动作非常怪异,像一只水獭似的往墓室的深处游去。这些人当中数刘飞识水性,他一把抓住嘎子的脚踝,但是他发现嘎子的力气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在失重的情况下,依然把刘飞一脚蹬出去,幸好虎子挡住了刘飞。很快众人肺中的空气即将用完,眼看着就都要窒息了,刘飞只觉得头脑一阵混乱,吐出最后一口气,以为自己就这样挂了。

当他再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七根柱子的明堂,身边还躺着那几个人。此时,虎子和魁六爷都醒了过来,而嘎子的尸体依然躺在他们身边,尸体就像在水里泡了很久似的,不停地往外冒水,尸体的嘴里也不停地流出水来,额头上还有魁六爷打的那个枪眼。

虎子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他爬到翠娘身边,发现翠娘也慢慢苏醒。众人都像死里逃生一般狼狈。没有人说得出话。

毛瞎子躺在地上连声哀叫,好像撞到要害了。而冯禄喜早就吓得没了主意,瘫坐在地上,抖如筛糠,不过好像没有受什么伤。

刘飞还好,捂着手臂看着嘎子的尸体,生怕他又跳起来。虎子说:“都怪我,带你们来这怪地方。唉!”

魁六爷说:“没你的事,大家都在逃命,不进来早就死了。还扯什么?”

众人沉默下来,毛瞎子说:“虎爷,我在军阀那边混饭吃的时候,听说有一种找替死鬼的说法,就是鬼的阴魂附着在物件上,只要拿到它的人就必须完成死鬼的心愿。你瞧……这会不会也是?”

虎子坐在地上,他沉思着说:“有可能,但是要我们做什么?难道是最后的那个坟墓?那个在湖里面的坟墓?”

嘎子的尸体此时不知怎么回事,开始发出那种犹如干哕的声音,黑水不停地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其中的内脏像烂棉絮似的被吐了出来。翠娘见到此状,立刻吐了起来。

就在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从盗洞上头跳入一个娇小的身影,动作非常敏捷。魁六爷一看,就对着女孩使了一个眼色,女孩一瞬间就朝他们靠了过来。

虎子说:“对了,嘎子的泥板还在他身上。”

毛瞎子看着女孩说:“我们本来是七个人,但是嘎子死得如此古怪,我认为这是他身上的泥板造成的。你们回想壁画中飞入那座坟墓的仙人,正好也是七个人,他们每人的胸口处都挂着那块类似泥板的牌子。我认为那泥板就是进入那个古墓的通行证。”

虎子点头认同道:“没错,他要我们去找的应该就是那座坟墓,但是那座坟墓在哪里?”

毛瞎子无奈摇头,女孩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魁六爷对女孩说:“乞儿,把那具尸体身上的泥板拿出来。”

乞儿看着那具尸体,眉头都没有皱,直接把手伸入尸体腰带,随后拉出泥板,手上全都是血水和碎肉。

乞儿拿到那泥板的一瞬间,就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嘎子的尸体开始快速分解。乞儿看着魁六爷,魁六爷没有说话。虎子倒是说道:“哦。我明白了,也许要让前一个人安心死去,必须有人继承他的泥板,现在乞儿成了我们中的一个……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凑齐七人之数,找到那座水中坟墓。”

乞儿只是默默地藏好泥板,说:“我带了绳子,到时候大家上去。接下去干爹有何打算?”

魁六爷转头对虎子说:“那个坟墓,你可以确定在哪里吗?”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既简单又棘手的问题给难住了。魁六爷毕竟是老江湖,他挨个儿看了所有人一眼,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有用的线索或者提示。他这才笑着说:“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那么我看还是放下此事,现在日本鬼子还在上头,我们躲枪子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找什么水底的坟墓?”

此言一出,几乎在场的人都动摇了,唯独毛瞎子摇头道:“六爷此言差矣,如果说这坟墓里果真有什么幺蛾子的诅咒,那么我们几个都可能有麻烦,而嘎子的死也许就是一个警告啊。”

魁六爷盯着这个瘦老头儿,毕竟毛瞎子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儿名声,此外他说的话也的确在理,所以魁六爷本来想要暂时脱身的心思也动摇了。

此时原本安静的冯禄喜一下子跳了起来,众人本来就嫌弃这个人胆小坏事,看他此时一惊一乍,更加不耐烦。魁六爷恶狠狠地瞪着冯禄喜,问他又出什么事了。

冯禄喜吓得指着地上的嘎子尸体说:“动,动了!”

刘飞闻言第一时间飞镖出手,但是飞镖钉入尸体就像钉在烂肉里似的。虎子阻止刘飞的进一步动作,他谨慎地靠近尸体,而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涌出黑水和肉块。

这样的一具尸体实在无法多看,就在众人迫不及待地移开目光的一瞬间,尸体一下子抖了起来,速度极快,但与其说抖,不如说是一摊怪肉在不停地蠕动。翠娘惊叫一声,实在无法忍受这恶心的场面,当场就吐了起来。那堆肉像有知觉似的散了开来。所有人都生怕这肉沾到自己,但是那些肉块就像有意识似的朝墓室的深处蠕动,那场面简直恶心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连魁六爷这样的老江湖也看得心惊肉跳。那堆活肉就这样分解着,消失在墓道的深处,而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触碰。

情况如此,也就不用毛瞎子再做什么分析了。如果不想死后像嘎子这样变成肉末,那么他们就必须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嘎子的衣服里居然还有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像一块白玉,估计是嘎子在没有跟上他们之时,顺道摸了这墓室里的冥器。可是这座坟墓内空空如也,先前他们挨个儿看都没有找到什么冥器,而这块白玉现在如此扎眼地出现在嘎子的衣服内,到底是他偷偷拿的,还是突然出现的,或者是在那古怪的大水之后才有的?这一切就像被安排好的一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他们,引导着他们进入一个更加恐怖怪诞的局面。

虎子小心翼翼地想要拿白玉,但被毛瞎子拦住。毛瞎子龇牙说:“嘎子死得怪,这玉来得更怪。我看这东西太邪,还是不碰为妙。”

虎子摇头道:“不对,这是上等的白玉,而且上面透着一股温润之感,如果是阴玉或者死玉,那必然色质清冷。在我看来,这块玉倒是有几分灵气,像德高望重之人所用。”

他从那堆残破的衣服里抽出了那块白玉,发现居然是一块笏板。毛瞎子见虎子没有什么异状,这才壮着胆子凑近看。他啧啧称奇道:“这东西出现在这座坟墓里不简单啊,白玉笏板是王侯将相才有资格拿的。这……”

虎子捏开沾在笏板上的污渍,发现在这块白玉笏板上还刻着一些字,但是因年代久远,外加这里是由半文盲或者全文盲组成的逃亡队伍,所以很多字都看不懂,唯一能够派上用场的毛瞎子也只在那里直摇头,表示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毛瞎子摇了一半的脑袋停住了,他看着笏板,眼神简直发亮了,他握住虎子的手臂,指着笏板上的字说:“郭景纯!这个东西是郭璞的笏板哪!”

虎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帝王将相,但郭璞这个人他是不能不认识的,因为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葬书》的作者。

毛瞎子纳闷儿道:“郭璞和这墓室会有何瓜葛?如果说这座墓是泰始年间的,那么就是南朝的墓,而郭璞则是东晋的人……”

刘飞道:“会不会是这墓室主人的随葬品?我记得曾有人说,古代人特别喜欢收藏文人的东西,然后和自己葬在一起。”

毛瞎子还是摇头道:“但是出现得太突然了,为什么非得搁在嘎子的衣服里?出现的时机也怪,难道是这个墓主人给我们的暗示?还是这事和郭璞有关系?”

翠娘壮着胆子凑近一看:“你们看,上面有字。”

在笏板上果真还有一行小字,虽然看不清,但是大概明白,这个东西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郭景纯所有,而这上面唯独有一首诗被毛瞎子看明白了。

正乱离方?,逝将命驾?。

潜波怨青阳,临谷虞匪歇。

遗音犹暗换,儿孙复禁绝。

长使冥路远,阴阳双孽结。

毛瞎子捂着下巴上没几根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解释了一通。

虎子握紧笏板,激动地说:“看来只有走一遭郭璞墓才能知道真相。小弟虽不才,却的确知道郭璞坟墓在哪个地方。真是祖师爷保佑啊!”

毛瞎子拱手道:“虎兄,现在大难已至,何言其他?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座坟墓。如果我猜得没错,在郭璞墓中必定会有保命之法。那句‘遗音犹暗换,儿孙复禁绝’应该就是郭璞留给后人的暗示。看来这次我们只能险中求活了。”

虎子却面露难色,他摇头道:“毛师爷有所不知,郭璞的坟墓传说是在玄武湖中,其中的奇淫巧术可谓登峰造极。他一生风水造诣之高,可谓后人无可望其项背。而今……”

魁六爷对此不屑一顾道:“管他什么造诣,既然这是可以走一遭的买卖,那么就没得选。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安稳地走到你所说的那座坟墓,我们现在到底该如何走下一步。”

虎子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叹了口气说:“按照本门秘法,只要进入坟墓者就是半个死人,阴阳殊途,心中必须每时每刻记住自己已死。身穿寿衣可以隐藏自己的阳气,也可暗示自己已经死了,而红色腰带可保存人的三昧真火不灭。此外就是泥板,诸位兄弟来自四海五湖,这泥板正巧是七块,说明这是老天注定,我们现在就结拜为异姓兄妹,每人带上一块,每人背负一份责任;同伴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性命。此外,这泥板到底有多少煞气,现在我也不知道,所以也不敢一个人背负多块,以防煞气积聚,冲了自身的三昧真火。”

说完,他有意看了一眼冯禄喜和那个叫乞儿的姑娘。众人心中也明白,他这一手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走,而拿着所有泥板的人就成了冤死鬼。人人有份,任何人都不可有贪生怕死。扔下同伴的想法。这就是七人之约,至死无休。虎子是想防止他们有任何抛下其他人单独逃命的念头。

毛瞎子听着连连点头,最后说道:“虎兄不愧为北派高人,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先把衣服的衣襟反压,然后再出去吧。”

而一直沉默的魁六爷没有急于表态,反而破天荒地问了身边的那个女孩:“乞儿,你看这事可行吗?”

乞儿冷静地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不成。”

虎子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震得说不出话,几乎所有人都不把这个小丫头当回事,但是都碍着魁六爷这个太岁无法发话反驳。乞儿一边说一边反压着自己的衣襟说:“我们不能一起走,否则目标太大。现在上头的日本人非常多,一群人一起走还没走出五十里,就可能被日本人一锅端了。”

毛瞎子这才重新打量起这个不起眼儿的丫头,大家都一味地想着如何躲避这古墓中的鬼煞,却忘记上头还有那么多日本鬼。如果一不小心,还没让鬼给闷了,就先吃了鬼子的枪子儿。要死也不能死在日本鬼的手里,这是这些人的底线。这样的心思和胆魄的确值得魁六爷如此器重,于是虎子认同道:“乞儿姑娘说得没错,我看我们就这样,我带着翠娘走,魁六爷带着乞儿和毛师爷,至于刘飞就请你留心照应下冯禄喜。我们在皇姑山下集合。我当初发丘时,曾探得郭璞真身乃藏于一处地下城内,那里有阴阳双道,还有一个玄武湖。我们先在地面上碰头,到时诸位看我的手段,我会带各位兄弟一探郭璞水墓。”

乞儿面无表情地整理完衣服,便摆了摆手中的枪,点了点头。虎子又教了他们几招辟邪之术,并大致说了路线。大家互相道别,各自上了路。

刘飞在进入南京城中时和冯禄喜分开,但是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儿,警告冯禄喜如果不来会合,无论到天涯海角都会逮到他,如果冯本人死了也必须在死前找人把东西带来,否则到时候是人让他做鬼,是鬼让他魂飞魄散。这一段威胁,吓得冯禄喜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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