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宗教裁判所（4）（1 / 2）

“你知道吗？”靠在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我喃喃开口。“嗯？”迦斯轻应。

“我听到，迦斯的心，在哭泣。”我轻声说着，缓缓伸手，覆在他的胸膛上。迦斯微微一僵。

我睁开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我尖利的手指猛地刺进那熟悉而温暖的胸膛，生生地刨出一颗心来。

那是迦斯的心，一颗如水晶般透明的纯善之心。迦斯的胸膛里淌出殷红的血来，血液汩汩地流下，在我的脚边汇成一股细流。我站在那一片刺目的血色之间，捧着迦斯的心，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呢？纵然是一样的身体，我怎么可以分不出迦斯呢？”

蓦然抬头，我双目阴寒，直视着被我破开胸膛的“迦斯”，干净温暖的身体，此时却是鲜血淋漓，显得十分可怖。他也在看着我，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迷惘，见我看他，他缓缓垂下眼帘，掩住了所有的哀凄与温柔，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米迦勒，他是米迦勒！站在我面前的这一个，不是迦斯。他是神的御使，神之一族的指挥官，传说中的六翼天使米迦勒！

被我剖开的胸膛一瞬间愈合，完好如初，如果不是我手上那颗水晶般透明的心脏，如果不是我脚边的血迹，我会以为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蓦然，那颗心化为细腻的沙，从我的指缝间扬扬洒洒，随风而散。我惊惶，如梦初醒。我瞪向米迦勒：“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的迦斯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米迦勒？那明明是迦斯的身体啊！

米迦勒看着我，没有开口。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的声音尖利如鬼。当真如撒旦所说，迦斯的身体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容器？那么，迦斯的灵魂在哪里？

“竟敢对米迦勒大人无礼！”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怒意，一个白袍长老站起身，手持权杖指向我，“你这妖魔，竟敢对米迦勒大人无礼！”

“你对他做了什么！”瞪着双目，我大声喊叫。

“哼！能够为米迦勒大人献出躯体是无上的荣耀！”那白袍老者说着，一脸的与有荣焉，“身为神职人员，那个孩子竟然禁受不住诱惑，几次三番地庇护妖魔，将你藏在身边十五年，五年前我们找到他，那个孩子为了赎罪，愿意将自己的身躯献给米迦勒大人，以洗清他所犯下的罪孽！”那个白袍老者的声音沉寂而苍老。

我咯咯地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凄厉。犯下的罪？他犯下了什么罪？他惟一犯下的罪便是对我的好。

迦斯，我的迦斯，我找了他那么久，等了他那么久，却原来，我所等的那个人五年前便已经死去了么？

我一直以为能够再遇见他的，我一直以为他会再回来的，我一直以为他好好地生活在某一个地方，可是原来，在我十五岁那一年的生日时，在我一个人吃下他留下的那只巧克力蛋糕时，我的迦斯，已经被钉上了十字架。那个白袍老头说迦斯是为了赎罪，所以愿意将自己的身躯献给米迦勒大人？他承认对我的好是一种罪吗？

我不相信！迦斯怎么可能会把对我好当成是一种罪！

从十五岁生日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是虔诚地期待着，日日夜夜向神祈祷着奇迹的出现，神的怜悯，迦斯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原来，我在一直在等待的，竟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而他，米迦勒，竟然占据了迦斯的身体！

不可饶恕！米迦勒占据了迦斯的身体，是为了杀我吗？我一直在等待的人，远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混蛋！满口的仁义道德，你们这些刽子手，你们有什么资格去判决迦斯的人生！这便是所谓的神职人员！这便是所谓的神之使者吗?!”我肆意大笑，无比张狂，“即是这样，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身为妖魔！”

“莉莉丝，你果真要与神界为敌吗？”米迦勒终于开口，面色平和。

“从她堕天的那一刻开始，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撒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旁，笑得张扬。我却是什么都听不清了，什么莉莉丝，什么堕天,我都不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化作虚无。我很饿,我需要鲜血。眼前掠过无数张惊恐的面孔，我却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鲜血淋漓的迦斯。

知道吗？你们毁了我惟一可以做人的机会，毁了我惟一的信仰。迦斯死了，那个惟一接纳我的人类，对东方晓最好的人，因为我，被钉上了十字架。我为他而流的眼泪，迟了五年。五年前，他就死了，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

“喀啦”一声脆响，我的双手染上血腥。

“住手！住手！你疯了吗！”巫马火野尖叫。

“对，我疯了。”舔了舔手上腥红的鲜血，我微笑。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血的腥甜气息。

“悲哀的死灵……”一声苍老的叹息。我笑，看着那些白袍的老者将我团团围住。

“神灵啊，

择人而食的魔怪，已从墓穴中爬出，

它泄愤于人类，

它以鲜血为食，

它勾引神灵之子，使其堕落，

祈求放逐它，

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

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

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

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我看向那些白袍的老者，他们如幽灵一般穿着白色的斗篷，面色庄严肃穆，口中齐声诵唱。

白袍下宛如枯枝一般的手中握着权杖，那些权杖直向我，无数的白光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猛地将我缚住。

“以上天的名义驱逐你！以大地的名义驱逐你！”

“真啰唆啊。”我叹息着，全身燃起火焰。

“你这恶魔！神会惩罚你！”被烈焰烤焦了白袍胡须的长老们怒声斥道，“你会下地狱！”

“我以为，我已经身在地狱之中了。”从迦斯死的那一刻起，我已经身在地狱之中了，我勾了勾唇，“所以，你们都来陪我吧。”挥手间，漫天血色飞扬，哀号不断。

“莉莉丝，住手。”米迦勒的声音从高处响起，他抬手，熄灭了熊熊燃烧的烈焰。我仰头看他，明明是迦斯的容貌，却有着神衹一般的姿态。

见我失去防备，愤怒的巫马火野乘隙扬鞭向我挥来。

“一场谕示中的最终战争即将到来，各中的徵象与预言已然显现，等待你的，将是末世审判。”米迦勒看着我，温和地告知于我。我微笑不语，轻轻抬手，拧断巫马火野的胳膊。

“啊！”巫马火野尖叫，“迦斯，迦斯救我！”“你在说什么啊？”我微微一愣，低头看她，“你没有听见吗？他不是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