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章（2 / 2）

众人心头愈发沉重了。

大殿内一片漆黑，霜衣男子独自坐在地上，一只手抚挲着泓玉发钗上镌刻的小字，哀恸如墨染般浸了他整双眼睛，他的唇边带着凄楚的笑意：寸心，我答应过你，绝不会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所以，就让我最后放纵这么一回罢……

他仰头，又是一坛烈酒入喉，却无半分醉意：寸心，你说得对，这万年陈酿，真是越喝越冷呵……

一滴泪随着他的仰头，静静地沁入他的发间。

黑暗，似要将他一起埋葬。

一天，又一天，再一天。

真君神殿的殿门一直紧闭着，殿内早已没了动静。殿外的梅山兄弟只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无人去打扰殿内的人。

一直守在殿外的杨婵终于动了动，缓缓起身走向那紧闭的殿门，她犹豫了一瞬，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作势要去推开那殿门。

然而她的手还未碰到殿门，门却突然开了。

杨婵怔了怔：“二哥？”

只见杨戬身着银逸朝服，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并端正戴好了獬豸冠，身上除了有丝淡淡的酒气以外，并无其他异样。

他看向杨婵点头道：“三妹，你来了？”

杨婵有些怔怔地看着面前这眼神愈发深邃的男子：“二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杨戬唇角微微勾起：“自然要去瑶池向陛下、娘娘请罪。”

守在殿外的众人皆怔，杨戬却不再多言，径自出了真君神殿，向瑶池方向而去。

哮天犬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主人和从前不一样了？”

杨婵半是欣慰半是酸楚地摇了摇头，轻轻道：“二哥走出来了，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还是会寂寞的罢……

瑶池上，玉帝正拍案恼道：“什么？！还关着门？这都三天了！三天！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杨戬三年不履职到底想干什么？！”

王母亦在一旁沉着脸不说话。

玉帝又吩咐道：“去，给杨戬说，他要是不想干了，趁早把司法神印交出来！这司法天神一职，有的是人等着做！”

天奴嚅嚅不敢接话，正要领旨而去，忽听值星官来报：“二郎真君求见！”

玉帝怒容不减，只冷哼道：“哼，他倒来得及时！传！”

值星官赶紧下去了，很快领了银甲轩昂男子上得殿来。

玉帝见他仪容整齐，举止有度，心下怒气缓了几分，只抚须威严道：“杨戬，你可知罪？”

杨戬神情愈发恭敬，只垂首道：“这几日小神有失分寸，特来向陛下、娘娘请罪。”

“唔。”玉帝抚须，神情愈发满意了。

王母细细地打量着他，意味深长地缓缓道：“杨戬，念在你前些日功勋卓著的份儿上，陛下和本宫可以原谅你这一回，可你要记着，你是司法天神，不可以有儿女私情，再有下次，本宫定严惩不怠。”

杨戬抬起了头，微勾了唇角，恭敬回道：“小神谨记娘娘教诲，也启禀娘娘，小神这几日，倒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哦？”玉帝闻言来了兴致，好奇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杨戬唇边笑意渐深，眼底却教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淡淡道：“了无牵挂方能无所顾忌，定能成就一番事业。还请陛下与娘娘放心，小神以后绝不会再犯此种错误。”

玉帝与王母不由对视一眼，皆甚满意，玉帝抚须颔首道：“罢了，你若如此想，倒也不枉费这些时日，这请罪一事，就免了罢。看你日后表现了。”

杨戬恭顺施礼道：“多谢陛下！”

待杨戬回到真君神殿时，大殿已被众人收拾干净。

杨戬坐在殿上，看着案上哮天犬给他端正放好的泓玉钗及玄青香囊，眼底起了些涟漪，然而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单独叫来老六，吩咐道：“替我造间密室，把寸心的这些东西通通收起来。记着，今后的真君神殿不可以出现寸心的任何物事。”

直健沉声应了：“是，二爷。”

杨戬又道：“此事只你知道就好，不必告诉其他人了。”

直健认真回道：“请二爷放心。”

杨戬点点头，直健便下去了。

杨婵缓缓走上殿来，看着那抹银辉，眼中带了淡淡的酸楚：二哥，虽然没了嫂子的物事，可这银甲朝服、你素日穿的常服，却处处是嫂子的痕迹啊！她突然瞥见杨戬腕中的一串温润，不由微湿了眼眶，轻轻问道：“二哥，这平安扣你可要一并收起？”

杨戬下意识地抚向右腕，唇边带了淡淡的笑意：“不用。”

“可是……”杨婵有些迟疑道。

杨戬抬手打断了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谁又会知道，当年寂寂无名的杨戬，手上有没有琥珀平安扣？”

杨婵唇边浮了些了然的笑意，她点点头柔声道：“二哥放心，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

杨戬眼底微浮了些暖意，看了她温言道：“好了，二哥没事了，你也早些回华山吧？离开了那么久，总归不太好。”

杨婵应了。

待大殿只剩杨戬一人时，他轻轻抚着腕中的平安扣，眸中透了淡淡的柔意和苦涩：我能留下的，也只有你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