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章（2 / 2）

杨戬微微垂了眸，并不急于辩解，只迅速地想着对策。

玉帝喜怒难辨地翻着天奴递过来的折子与册子，忽然拿出一物事对杨戬道：“杨戬，你可认得此物？”

杨戬闻言抬头，待看清玉帝手中的物事后，他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立在一旁的西海龙王。

却见西海龙王眼观鼻、鼻观心地只是站着，脸上倒多了几分忏悔之意。

玉帝手中，赫然是一枚粉玉螺。

“杨戬？”玉帝见他不答，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朕在问你话呢！”

杨戬缓缓回过头来，哑声回道：“杨戬认得。”

玉帝眼中寒意乍现：“哦？那是何人之物？”

杨戬微微垂了眸，艰涩回道：“此物曾是懿德公主敖寸心所有。”

玉帝面上怒容大现：“果然如此！混账！！”只见他一扬手，将那粉玉螺狠狠地摔往地面，“啪”一声，粉玉螺碎裂开来。

杨戬垂在身侧的右手在衣袍的遮掩下微微攥紧，却听玉帝带着怒意命道：“敖闰，把刚才你对朕与娘娘说过的话，当着二郎神的面再说一遍。”

西海龙王这才颤巍巍走了出来，一脸惭愧道：“遵旨。——今日老龙闲来无事，整理不孝女敖寸心的旧物时，无意间发现了这枚粉玉螺，陛下也知，这四海的玉螺多多少少是能存储记忆的，这粉玉螺品相虽不及雪玉螺，但也能隐约看到不孝女最后一次使用粉玉螺的情况。”西海龙王冲杨戬作揖道，“方才天奴仙官所言之事，乃是不孝女敖寸心生前犯下的错事，倒教真君大人受委屈了。”

天奴万万没有想到此事竟有西海龙王从中作梗，下意识反对道：“陛下，这西海龙王是来替二郎神解围的，当年南郡降雨乃是二郎神亲自督办，谁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而这龙王爷早不来晚不来，恰好在天奴揭发二郎神时出现，未免过于巧合了。”

此言一出，吓得龙王直摆手：“哎哎，仙官可不能乱说啊！老龙来瑶池的时候，您可还没有来啊！又何来老龙解围一说？”

天奴这才省得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不由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哭道：“陛下、娘娘，天奴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娘娘明鉴！”

玉帝狠狠地瞪了天奴一眼，转头问王母道：“此事娘娘怎么看？”

王母看了杨戬一眼，缓缓道：“若是旁人，臣妾倒也有着和天奴一样的疑惑，可若是敖寸心，她倒是真有本事偷梁换柱且不被人察觉，何况方才陛下与臣妾已看过那粉玉螺，虽时隔久远，龙王拿上来的时候已无影像，可那残存的法力确是引水之法，由此可见，龙王所言不虚。”

“唔。”玉帝缓缓颔首，然后看向天奴威厉道：“天奴，你可知罪？”

天奴见连王母都如此说，不敢再辩，只得连连磕头求饶道：“陛下、娘娘，天奴知罪，天奴不该未查明真相就随意控告二郎真君大人，天奴罪该万死，还请陛下、娘娘念天奴只是一心为天廷着想，饶过天奴这一回罢？”他又腆着脸向杨戬磕头道：“真君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的这一回罢？”

杨戬自始至终都寒着脸，一言不发。

“好了！”玉帝懒得听他求饶，只命令道：“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天奴拖下去杖责八百廷杖，让他长长记性。”他想了想，又道：“算了，念他是初犯，减两百杖，杖责六百廷杖，下去罢！”

天奴求着饶，被领命的天将带下去了。

玉帝瞥见地上碎裂的粉玉螺，怒意又现，命道：“杨戬，你速速下界去削了敖寸心的神职，拆了凡间所有供奉她的庙宇！从今以后，三界内朕不许任何人再提到敖寸心半个字，她也不再是懿德公主！”

杨戬垂眸，紧握着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眼底是掩不住的杀意，额间天眼缓缓闪了金光。

这下连玉帝和王母都察觉有异了，王母下意识地挡在玉帝面前，玉帝惊白了脸喝问道：“杨戬，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杨戬手中正要现了三尖两刃刀，忽听苍老的声音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带了些谄媚的意味，又似对他突然涌现的杀意毫无所觉：“真君大人，陛下在等您回话呢！”

他抬眸，入眼处是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只含了微微的笑意看着他。

一时间，杀意尽退。

杨戬缓缓抬手施礼，听着自己干涩木然的声音在瑶池中响起：“小神，领旨。”

怎么回到真君神殿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殿中众人义愤填膺，梅山老大康子真提了弯刀恨声地对杨戬道：“二爷，咱们守着这司法天神的位置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连夫人的灵位都保不住了。”

杨戬默然半晌才缓缓道：“这次下界，若不愿去的，就留在真君神殿罢。”

哮天犬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老六直健上前拦道：“二爷……”

杨戬静静地看向直健问道：“老六，你会因为寸心的神庙被毁而忘了她么？”

“我……”直健一时无话，静默片刻颔首道：“二爷，我随你一同下界。”

老三姚显、老五郭申也与直健站到了一处。

剩下康子真、老二张升与老四李礼在一旁一动不动，康子真干涩道：“我就留在真君神殿，看看还有什么纰漏之处吧。”

杨戬点了点头，领着哮天犬、老三、老五、老六径自去了。

西海龙王因揭发有功，玉帝不仅没有迁怒于他，反而赏了他不少金花御酒，安慰了几句便许他回西海去了。

西海龙王自然是连连磕头谢恩，然后领了赏赐欢欢喜喜下得界来。

回到西海，水卫首领迎上前来，待送赏赐的天官走后，水卫首领才厌恶地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赏赐问道：“龙王这次打算怎么处理这些物事？”

西海龙王淡淡瞥了一眼那些金花御酒：“还是照旧罢，给大伙儿分了。”

水卫首领犹豫了一下，回道：“龙王，恐怕这次大伙儿都不想要这些赏赐。”

西海龙王抚须沉吟片刻，道：“那就先问问，有需要的尽管来领，不领的也不许说闲话，分不完的，就让众将士给西海附近的百姓罢。”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御酒给我留几坛，待我那女婿办完差事，我们翁婿二人好好喝上几盅。”

水卫首领沉声应了：“是。”

西海龙王无声叹了一口气，有些苍凉地看向天际：孩子，你说得对，那个位子，如今看来，只有他才能胜任，那孩子，真的有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品质啊……